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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话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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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夜枭等人都会被他安排在身边,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但是小祝村地广人稀,也不似京都那样危急重重,兰亭便在夜枭和他父亲对接后,将人数减半,分散到各处自做安排了。

    却没曾想到,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出意外,应当就是那两块金子,吸引了心怀不轨的人。

    毕竟,祝老二夫妇的行动实在太不正常了。

    祝婉儿从床边挪出脑袋,她想瞧瞧兰亭,和他在夜里“说说话”,可刚露出脑袋,就见兰亭坐起了身子。

    “谁呀,干什么去啊?”屋对面祝二婶还没睡,听到动静唤了声。

    “我去起夜。”兰亭的声音有些急迫,他刚说完,床边就响起了翻身的声音,“你等等,我陪你去吧。”

    “不用。”兰亭打断祝老二的话,“我自己可以的。”说完,一溜烟跑到了屋门口。

    祝婉儿听到门栓被拉开,看来兰亭真的有些急。祝老二见状,又回到了床上,隔着屋子对祝婉儿道:“婉儿你听听你弟弟。”

    “知道啦。”睡不着的祝婉儿干脆一手枕在脑袋上,一手搁在床下晃悠悠地消磨时间,外头夜鸮又响了几声,兰亭不会要去茅房吧。

    茅房离这里有些远,至少还要拐过堂屋才能到。祝婉儿寻思着自己还要等上些时间,翻了个身,撑着两只胳膊听着外头的动静。

    声响自然是听不见的。

    夜枭踩着一个一身精肉的汉子,垂首立在兰亭身前。

    那汉子满脸青紫,一只眼睛开了花,眼睛已然肿地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他被简单几下绑着扔在地上,胸膛处的命门被精准地用脚尖控制着,让他几乎不能动弹。汉子的嘴里又堵了块地里随手捡的破布,“呜呜”几声却又说出不话来。

    兰亭满面阴鸷地站在他的面前,天上一弯勾月隐匿在乌云下,只泄露出些许明亮。汉子正是透过着泄露下的光线,看清了眼前如罗刹般的二人。

    一瞬间心跳加剧,汉子抖若筛糠,吓得面如土色,在地上抽搐的俨然只剩了半口气。

    天知道他就是看见祝老二鬼鬼祟祟地挖了个东西,又想着祝婉儿天生福运,这东西应当是个宝物。正巧他刚从外头回来,在城里嗜赌,输的连女儿都要卖了,见此情况,脑袋一热,想着即便不能捞一笔,拐了那个福宝也能抵上一大笔银子。

    喝了盅酒,带着昏沉的脑袋在茅坑旁从下午蹲到晚上,可算让他抓到了机会。在镇子里搞的迷魂香还没来得及用,锁头也没撬开,就见这小阎王,从屋子里站了出来。

    不过是个小萝卜头,汉子没放在心上,一晃眼看他长得也俊,准备也蒙了再说,谁知这人一脚踹到他心窝上,他还没喊出声,眼睛就被蒙了布,紧接着是几下逮着痛处的狠揍,待他被放了出来,就看见了这幅场景。

    汉子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直哼哼,兰亭嫌弃恶,从夜枭那里取了一方丝绣的帕子,一点一点将这个人触碰过的地方擦拭干净,正眼却不愿瞧他一下。

    夜枭自知失职,站在他的身前,等着他的判决。

    兰亭声音压着浓到散不开的杀气,质问夜枭:“怎么回事!”

    “启禀主子!”夜枭汇报道,“此人名为祝水根,本村人,常在在外务工,今日不知为何事回来,撬了主子的房门。”

    “何事?”兰亭冷哼一声,他现如今的五感都不似先前,还未曾磨砺灵敏,让他没能一早发现了端倪。还好身上还有些武功傍身,不至于让他栽在着肮脏东西手上。

    “开了他的口!”

    夜枭闻言,弯身将他口中的破布取下,谁知他刚一喘了气,立刻叫嚷道:“求小爷放了我,我还有个女儿叫柔娘,你们把她带了去求唔唔唔”

    他的叫嚷声实在太大,夜枭没等他说上几句废话,立刻又将布给堵了上去。

    看着在地下挣扎着卖女求荣的汉子,兰亭的表情愈发阴鸷,在这夜凉入水的时候,他的脸色几欲能滴出水来。

    但是他没有开口,就是站在那,不动声色的,一眼一眼凌迟着这个鸡鸣狗盗之徒。

    不知这般审判了多久,汉子的身下都渗出一些湿来,兰亭忽然起身,再开口时,薄凉的语气让夜枭都有些遍体生寒。

    “既如此,小祝村就不必再出现这个人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既决断了他的末路,又给了夜枭退路,这个人该如何处置,便交给夜枭来安排,是杀是剐,皆遂他的意。

    兰亭放出这句话,便快步向正院赶了回去。

    祝婉儿等得有些急,莫不是有大恭要解决?可都这个时辰了,也太慢了些。

    摸索着穿上衣裳,祝婉儿终于决定去接接他。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地,祝老二在床上开口,“婉儿把灯点上再去找你弟。”

    祝婉儿“哎”了声,吹了火星子燃了油灯。油灯摇曳着升起了豆大的灯火,祝婉儿捧着油灯,汲着鞋,一边护着一边向外走了去。

    农村的夜里黑得太透,远远望向远处,天色几乎要与大地融为一体。今夜云有些浓厚,带着星月都有些黯然失了颜色。祝婉儿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外头,深吸了一口气,举着灯小心翼翼地跨了出去。

    这几步走的有些难,祝婉儿害怕唯一的光亮也被吹散了,只好小步向前移动。走到堂屋门口,祝婉儿听到几声“嘶咔嘶咔”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清晰极了,不近不远地挠着,撩拨着祝婉儿的耳朵,登即让祝婉儿鸡皮疙瘩从头到脚都立了起来。

    摸着一身竖起的汗毛,祝婉儿现在只想快步跑回家里,可她又担心兰亭,只好壮着胆子往前大步走了几下,同时嘴里大声呼喊,给自己壮着气,“兰亭——兰亭你好了吗?”

    “姐姐!”兰亭在祝婉儿唤他的时候,正巧从房角处拐了出来,吓得祝婉儿一惊,手中的油灯一晃便撒了出来。兰亭眼疾手快,在祝婉儿歪倒的时候立刻扑了上去,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手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的重量全部压在自己身上,才勉强稳住她的身形。

    祝婉儿“呀”的一声,被跳出来的兰亭下了一跳,她手腕一松,险些摔倒,幸好被近在身前的兰亭一把握住,这才没灭了这微弱的灯火。

    灯火拐了一道弯,晃悠悠地又燃了起来。

    祝婉儿脸色苍白,被这一下吓得不轻。她有些微愠,责问兰亭:“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虽然烛火昏暗,但是兰亭还是看见了她褪了血色的面容,手指触碰到她的手臂时,还摸到了她几近乱序的心跳声。

    他知道,祝婉儿真的是吓坏了。

    分明昨天已经知道她怕黑了!自己却这么冒失!

    兰亭在心中悔恨懊恼,他没想过祝婉儿会出来找他,他只狠自己千万别伤了她。

    “姐姐我错了”兰亭不知该如何解释,千错万错,都是他的不是。

    看着他的模样,只怕自己太过严厉吓着他了。祝婉儿哄着他,“好了,快点跟我回去吧。”

    祝婉儿拉着兰亭往回走,油灯方才被扑灭了一下,依稀有些恹恹地跟不上光亮,祝婉儿忍下心里的不安,加快了脚步,却在这时,听见后头传来“嗬嗬”的气音,那感觉,近似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喉咙里塞了一个破风箱一般,让人听了心里慎得慌。

    听到这个声音时,祝婉儿猛然回头,却在仔细搜寻后,并没有再次捕捉到这个声音。兰亭暗斥夜枭没能办好事,摇着祝婉儿的胳膊装模作样地问她:“姐姐,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不知为何,即使现在鸦雀无声,她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没有啊。”兰亭怕她心生疑惑,装作一副胆怯害怕的样子,躲在她的胳膊下,难以抑制地战栗着,“姐姐不会有熊或者狼吧?”

    祝婉儿不知道他的小脑洞里在想什么,却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小祝村不可能有那些东西的。”

    话甫一说完,“嗬嗤嗬嗤”的声音,又重新刮了起来。

    一下一下,像是搔刮在他们的心坎上。

    这下,连兰亭都没办法伪装了。

    他想借此带着祝婉儿快些离开,没想到祝婉儿捏着他的手忽然一用力,于此同时兰亭听到身后的督促声:“兰亭快跑!”

    祝婉儿果真害怕,小祝村出了什么野兽。

    虽然小祝村地势平坦开阔,离山里又远,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再次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祝婉儿能明显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兰亭僵硬了一下。她想着赶快跑回去,又担心兰亭年纪太小会慌不择路,只好用手死死地护住他的肩膀,半推半带着,将他护在身前,推进了屋里。

    兰亭被她首先塞了进去,紧接着,她不管不顾,立刻跳了进来,关门上栓一气呵成。待门锁重新上好,祝婉儿靠在木门上,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脚都有些软了。

    她看着立在一旁怔然不动,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兰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两没出什么事吧?”听见关门声,祝老二在床上问了句。

    祝婉儿和兰亭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事。”

    “哎,那就快点睡吧。”

    熄了灯,祝婉儿扶着兰亭往里面走。

    那声音还一遍一遍回响在脑子里,祝婉儿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那不是什么野兽,但声音太多恐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令她不寒而栗。

    兰亭一直扶着她坐在了床上。祝婉儿回过神,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一夜,怕是他也吓坏了。

    兰亭没想过祝婉儿会护着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兰亭的精神分外清明。他于暗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是方才抓住祝婉儿时,热油烫过的地方,现在已然起了一层火烧火燎的水泡。

    不过他没在意,手腕的伤痛,还不及祝婉儿将他护在身下时的温度那般,煎熬着他的几近沸腾的心。

    正想着,床上忽然窸窸窣窣摸出一只手来。兰亭看着那只手一点点摸到他的身边,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手背,安抚似地一下又一下地哄着。

    那与心跳一般频率的轻抚,怔怔然的,一直拍进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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