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命运
滚滚烟尘中, 一道黑色的身影飞速闪出,黑色的斗篷被火焰烧的焦黄。
暗红色短发的女人气定神闲,打了个轻快的响指, 一小簇烛光般的火苗从她的指尖骤然亮起。
她颇为轻佻地吹了个口哨“真不错呀, 不愧是狼人, 都被炸成这样了, 竟然还站得起来……你可比那边那个家伙有用多了。”
她转过脸去,火光也随着身体转向, 橘黄色的火照亮了不远处的地面,银色头发的青年捂住脖子, 单膝跪地, 以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她啧了一声“奥菲利亚,我还是很难相信, 这么一个心慈手软的家伙, 当时到底是怎么把塔兰救下来的?”
在一侧浓郁的阴影之中,一道轻轻的女声传来。
“贝尔, 不要轻敌。”
小狼人寒毛直竖,飞快地将脸扭了过去,以他的五感, 竟然根本没有发现那个地方还有一个人!
浓郁的阴影仿佛是被雨水冲洗的颜料, 缓缓地从墙壁上剥落, 露出一个黑色裙子的女人。
暗红色短发的女人捡起地上的小石块,在掌心中轻轻地抛动着。
“什么啊,你瞧不起我吗?就这么一个小鬼, 有什么可怕的?”
以火焰为权柄的魔女傲慢地微笑起来。
石子微微闪动着暗红色的火光, 就仿佛是爆裂的细小雷霆环绕其上, 她的手臂伸直, 大拇指曲起,微微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那个满脸杀气的小怪物,笑嘻嘻地说。
“那么,小鬼,来了哦。”
火光一闪,爆炸的声浪如潮水般轰然而起,从那火与烟之中,一头小小的野兽离弦的箭一般冲出,手持锐利的刀刃,毫不动摇地向暗红色头发的女人冲去,没有任何人类能够躲过这孤注一掷的袭击。
但是暗红色头发的女人却毫不惊慌,甚至连躲也不躲,只是偏了偏头,有些挑衅地望着他。
一道纤细的黑色阴影,悄无声息地从玫瑰花从之中激射而出,就仿佛一道阴冷的毒蛇,向小狼人的脚踝狠狠咬去。
“!”
分明并没有看见,但是天生敏锐的感官依然让他猛地向后退去,条件反射地抽刀劈下,却如同斩中流水一般,毫无刺中的实感,那怪异的黑影一触及到刀,便仿佛嗅到猎物气味的捕食者,迅速地缠绕着刀锋,向他的手臂飞速滑去。
“哦,反应真快啊。”
暗红色头发的女人拖长了声音。
那细长的阴影仿佛是一条真正的毒蛇,衔着那把刀,向她匍匐而去,细长的上半身从地面缓缓升起,将从小狼人手中夺来的战利品交到女人的手中。
在阴影缠绕到手臂之前,小狼人便当机立断地将刀放开,后退数步。
黑裙的女人声音微微放低“贝尔,收敛一点。不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遮蔽’我用的还不太熟练,声音会传出去的。”
“……还有,他的动作我跟不上的,刚刚那只是侥幸,下一次的话,你就只能试一试你自己的脖子和他的刀,哪个更锋利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被同伴这样唠叨一句,短发的女人有些无趣地用刀背轻轻地敲着手掌心,“那就快点解决吧,这鬼天气,感觉又要下雨了。”
她显然并没有把这穷凶极恶的杀戮者放在心上。
既不觉得他罪无可恕,也对他的缘由毫无兴趣。
悠闲随意的好像只是在一个即将下雨的夜里出门散步,然后遇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狗。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嘴,攥紧了握在掌中的石子,转过脸,向身后看去。
无边的夜色之中,银发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缓缓站起,也许是因为他银色的头发,也许是因为他过于英俊的脸,当他这样安静地站立在青黑的夜色之中,会让人会感觉那是一座无声无息的冰山矗立于此。
就连剑划过的弧线也像,银色的,清寒至极的,仿佛一道浅浅的水光。
那样冰冷而深沉的杀意。
贝尔顿了顿,脸上第一次在今夜露出带着血腥气的笑容,舌头舔了舔尖尖的牙,轻轻笑着说
“唉,怎么?你想自己动手吗?我看你好像下不了手的样子呢,要是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我可以帮你哦,就当还你上次的人情了。”
阿诺德一语不发地慢慢越过她。
他的脖颈还在流血,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红,隐隐约约的点点血珠,说出口的声音又轻又低,很沙哑的。
“够了。”他说。
“停手吧,哪怕你感到怨恨,哪怕你把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全部杀死,你想要再见的那个人,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第三次,阴郁的冷风从身下传来,银光闪烁,直刺脖颈。
然而这一次,精准凶狠的夺命毒招,没有刺中任何东西。
轰隆隆的雷声从云层之上滚过,厚厚的天幕之上裂开一个大口,豆大的雨点瓢泼而下。
大雨之中,鲜血涌出,和那些尸体已经冰凉的护卫们的血,还有被剑气斩碎的玫瑰花瓣混在一起,一样的鲜红,一样的艳丽,难分彼此。
小小的狼人躺在大雨之中,胸口被穿了一个大洞,银发的青年提着剑站在他的身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狼人轻微地呼吸着,即使整个心脏都被洞穿,但他依然没有死去,单薄的胸脯轻微起伏,狰狞的伤口肉眼可见地缓缓愈合。
他忽然想起昨天夜里他所杀死的那一家人。
那似乎是一个小女孩吧,可能比他大两岁,一直在哭,一直在尖叫,叫着爸爸妈妈,他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按在墙上,把锋利的刀横在她的脖子。
她的父亲崩溃地向他跪下,他说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求求你,不要动我的女儿。
那个男人惊慌失措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胸口依然别着一枚崭新的勋章,那是为了纪念他在与加亚国的战争之中,亲自带队将战败国的皇帝从地宫里搜出,而被授予的光荣嘉奖。
那一刻,他感到他的眼睛几乎在微微的作痛,仿佛有滚烫的血要从里面喷出来,他把她的喉咙切开,丢在地上,在父亲悲痛欲绝的惨叫声中,她的胸脯也是像他现在,轻微的起伏,就像一盏微弱的烛火。
好像在说着,为什么呢,我不想死啊。
其实并不是感到后悔,也不感到害怕,只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了而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见过被烧死的人,那似乎是一种被叫做魔女的东西,她们在火焰之中惨叫,发出凄厉的悲鸣,漂亮的头发在火焰中燃烧,丰润的皮肤变得焦黑,在火焰里不断的缩小,缩小,直到化为灰烬。
他只要想到那个人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也变成了那副样子,在火焰之中遭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他就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痛的厉害,痛的每一节骨头都在夜夜呻—吟惨叫,如果不能将那些人全部找出来,全部杀死,让他们在死前受尽一切折磨,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从那之后,到底已经过去了多久,半个月?一个月?记不清楚。
他最开始还会记得一些曾经被告知的教诲,努力地装成不是同一个人所为,被水淹死,从楼上摔死……但是那样的耐心很快就彻底告罄了,随着到处张灯结彩,每一个人都在欢声笑语地庆祝着所谓的伟大的胜利之后,他忽然就失去了所有伪装的耐心。
他开始把所有人的脑袋切下来,一次,又一次,没有任何犹豫。
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在他已经失去故乡,也失去了主人之后。
那个人,真的很好很好,虽然脾气有些暴躁,生起气来也会砸东西,总是会说一些嘲弄帝国的话,一旦有人做的事情不能叫他满意,就会愤怒起来,好像除了他之外,大家都是笨蛋一样。
那个人总说,我才不会像我的父亲和祖父那样,卑躬屈膝地顺从在帝国的爪牙之下。
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更加瘦小一些,已经埋进身体里的铁链和铁钉无法取出,只能在血肉之中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每天夜里都在蜷缩发抖,痛的难以忍受,可是到了白天,只要看到那个人充满自信的脸,他就会觉得好了一些了,那些在血肉里阴冷生长的铁链和铁钉,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因为那个人说,我会把你们从教廷和帝国的奴役下解脱出来,不必辛辛苦苦地供养那些东西,每个人都会吃上比以前更好的食物,穿上比以前更好的衣服,我会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变得幸福。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帝国,什么叫奴役,也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那个人是那么说的,眼睛发亮,看上去那么的开心,那就一定不会是错的,就连他被铁钉折磨得浑身发痛的胸膛,好像也燃起火焰一般,不由自主地温暖起来。
他总是想,那个人和太阳是很像的呀,在他从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被救出来的时候,他先是看见了太阳,然后就看见那个人了。
那个人,是那么骄傲,那么勇敢的人。
但是他们都说,那个人死前一直在向最讨厌的帝国求饶。
什么教廷,什么帝国,什么所谓的神,那种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感到,无法原谅而已。
无法原谅,即使把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全部杀掉,也无法原谅。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隐约的银光从他脸上轻微地反射而过。
大雨落在他的身上,水和热量随着雨水而去,很冷很冷。
他想起他刚刚从地牢里被救出来的那一天,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太阳,吓得惊慌失措,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他甚至都不会行走,四肢蜷起,把头埋在胸膛前。
那个人似乎是对他说了什么,但是他听不懂。
然后那个人皱了皱眉,似乎是个不太高兴的,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放下兵器,向他伸出手了手。
那个人的手带着一点灰尘,有湿湿的汗。
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握住的手。
大雨落进小狼人大大睁着的眼睛里,又从眼眶滑落出来,他躺在深红色的大雨之中,缓慢又坚决的向上方伸出手,手指发着抖,微微合拢,像是努力地想要握住什么一样。
“我……”他喃喃自语般地说,“原谅我吧,求您……”
那声音在暴雨之中,微弱而模糊,被狂暴的雨声尽数掩盖。
—
“哎呀,又打雷了!”玛丽捂住耳朵,从沙发上猛然跳起来。
威廉正在灯下看一本园艺书,戴着老花眼镜,闻言抬头笑了笑说“把窗户关上吧,雨越下越大了,不要把沙发打湿了。”
玛丽敏捷地关窗,一边有些诧异的说,“唉,塔兰她们,怎么一晚上都没看见?”
威廉摇摇头“具体去哪里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她们走之前说,要去还个人情。”
“人情,什么人情?”
“这大概就是她们的事情了,”威廉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虽然我猜,大概是我们不要知道比较好的事。”
玛丽思考片刻,一脸严肃,深有体悟地点了点头。
—
“死了吗。”贝尔俯下身,试图辨别出脖子上伤口的痕迹。
“真的不会再长一个脑袋出来吗?”
银发的男人举着剑,仰起头,大雨从他染红的剑上滑落,滴落在地上,一片淡红色氤氲而开。
火焰魔女也并没有想要得到男人的回应的意思,大雨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她耸耸肩“行吧,那你这个同族小鬼的尸体我们就帮你带出去了,还你上次的人情。”
说完,她走到奥菲利亚的身边,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边低声地抱怨着“你不是说你已经能够把标记做在不是活物的东西上吗?怎么还是要塔兰在外面当坐标呀?”
“我不是已经说过我只成功了一次吗……”
魔女的身影和地上的尸体一起在大雨之中消失。
铺天盖地的大雨遮蔽了视线,仿佛另一个与世隔绝的静谧空间。
声音和大雨将一切封锁起来。
阿诺德想要将剑擦干净,却发现大雨之中,那一点血迹早就杳无踪影。
于是,在这样似曾相识的雨,他慢慢地想起了一些有些遥远的事情。
他想起他对那个贵族少女说,我想要救他。
有着浅紫色的眼睛的贵族少女看上去毫不吃惊,她说,那是你的事。
非常平静的口吻,可是那并不是拒绝的意思。
每天夜里,他都徘徊在这座城市之中,试图在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之前,弥补些什么。
可是这座城市,实在太大了。
这像所谓的命运,迷宫般的无数条道路,只要走上去,就再也无法回头。
无法回头的路,不可能再得救的人。
即使真的把所有的人都杀掉,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这样孤独又疯狂地徘徊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变成魔鬼。
至少,如果不能回头的话,就让他还在保留着心的时候,死去吧。
遥远的记忆之树继续往前延伸,他想起他长大的城市,那是一座荒芜又肮脏的城市,最高贵的贵族也不过是个瘸腿的子爵,随处可见污水和垃圾,河道边一排连绵不断的贫民棚,每天夜里都有喝醉的男人在打他们的女人,哭叫声和怒骂声,在狭窄的河面上传出很远很远。
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长大,有记忆开始就在街头徘徊,与野狗和流浪汉抢食,他个子比同龄人高,力气也大,很少吃亏。
那是座灰色的城市,永恒灰暗的天色,云层厚重的仿佛要倾压下来,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阳光,冬天下一整个冬天的雪,泯灭声息,对慢慢长大的他来说,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小了,日渐逼仄,连伸一伸懒腰都像是要缩着脖子。
他听说南方很少下雪,那里的城市广阔,河水不会结冰,昼夜奔腾不休,几十万人聚集在一起,各自发出自己的声音,各行其是的生活。
然而在后来的人生中,他却无数次地感到迷惑,对于世界上是不是当真存在一个那样的城市,亦或是只不过是他在过于漫长的流浪中而产生的臆想。
他不太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忽然发觉了自己和人类的不同。
好像只是一瞬间,他还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有力量,那些曾经和他肩并肩太阳下行走的人们,却忽然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人类那么的弱小,又愚蠢又贪婪,又卑鄙又可笑,他总在想,如果他不是在人类之中长大的,那该多好,那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去怨恨他们,对于人类的个体给予他的每一种伤害,都毫不留情地回击给人类这个完整的群体之中。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种如果呢?他就是在人类之中长大,被折磨,被背叛,也被拥抱,也被爱。
曾经用铁链拴住他脖子的双手,也曾经温柔的抚摸过他的头发。
愚蠢,善良,贪婪,温柔……短暂的,激烈的,过眼云烟般的生命。
像花朵,像闪电,像冬日河水上稍纵即逝的的歌声。
而无论如何,最终。
依然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界上。
现在想起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离开北方,他的记性很不好,也许是因为活得太久,所以人世间的东西大多数都很难留在记忆里。
似乎是半路上被人下了药,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了笼子之中。
说起来应该很愤怒,但是事实上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那些把他关在笼子里的人的面孔,他只记得那个被父母催促着向他递来红色果实的小女孩,她并不知道那是藏着卑鄙诡计的果实,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一看见他的脸,忽然眼睛一亮,高高地把果实举起来,递给他,开心地笑着说。
哥哥,请你吃吧。
又天真,又温柔的声音。
好像和他记忆中的无数个声音,不期重合。
他想,他和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小狼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有的狼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管被伤害过多少次,不管被杀死过多少次,不管被背叛过多少次,不管多么地愤怒,不管多么的想要怨恨,但是,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
——狼人依然想要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这就是永恒不变的命运。
大雨落在他的脸上,就像刀子打在脸上,他仰起头,感到很冷,他想要回到某个不会淋雨的地方,那地方有朱红的屋顶,墙壁上覆盖着浓郁的藤萝,古老的榕树下有一只摇摇晃晃的白色吊篮,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在花圃中忙碌,棕色头发的雀斑女仆在楼顶上晾衣服,还有几个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古怪魔女,在屋子里懒洋洋地走来走去,想要找到晒太阳最舒服的地方。
还有,还有。
那黑色头发的少女坐在紫藤花盛开的花架之下,看着一直看不完的书,她的侧脸安静,冷漠,苍白,就像美丽的雕塑。
就像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死去一样。
永远都会存在于那里。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想。
可是在这个瓢泼大雨,无处藏身的夜晚。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掩藏自己的内心。
真想回去啊。
回到那座宅子里。
回到那个,能让他说出回去这个词的地方。
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玫瑰花上,发出扑簌簌的响声,这寂静无人的玫瑰园,好像孤独燃烧的火焰,在暴雨之中,无人问津地,闪着又温暖,又寂寞的光。
—
玛丽抱着一盆床单走到庭院里去,这几天每天都在下雨,夏天的雨又急又快,衣服总是很难晒干,难得一个好天气,楼顶晾满了,她还是觉得不满意,又把已经晒干的床单翻出来,晾在院子里,去一去味道。
本家的女仆每天都会到这边的宅子里来处理一些杂事,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反而不那么多,只是作为一个女仆,像是晾衣服这些事情,玛丽还是更愿意自己来做。
老管家威廉在院子里,拿着纸和笔,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像是在画水池的设计图。
玛丽拿出白色的床单,抖了抖,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连声咳嗽。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哐哐哐的声音。
玛丽抱着床单望过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个长得一副轻佻相的男人,靠在门口,对她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威廉倒是比她更早笑出来,口气和善地说。
“卡奥斯先生,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
名为卡奥斯的男人就连声音也轻佻的不行。
“小姐在吗?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十分不幸的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