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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设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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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旬的阳光透过展开的窗户射进轩敞的偏厅中,偏厅里面放着四张幽雅深沉的老红木书案,最外边的老红木书案上并排坐了两个婢女打扮的女子,最里面的老红木书案两侧对坐着两位贵女装束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发髻松挽,长裙宽袖,另一个则是发髻齐整,劲装窄袖,余下两张桌案上没有坐人,堆放着一摞摞的古籍。

    这窄袖女子正是叶葆珍,她看着对面不断唉声叹气的岳昉,忍不住出声道:“你今个儿到底是怎么了?不对,不是今个儿,打昨个儿从家里回来你就不对头,一天能叹八百回气,抄书的差事全交给小路去做,你只管发愁,你愁什么呢?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被她责问的岳昉终于舍得把脑袋从绘有喜鹊登梅的紫檀笔架上抬起来,懒洋洋地道:“小叶子,你这人真爱管闲事,阿琛都不管我了。”

    叶葆珍有些好笑地一指隔了中间大厅、离她们足有五丈远、和史秦二人同座的顾琛:“她离得远,眼不见心不烦,我可是和你一张书案,你一举一动都落在我眼睛里的。”她说着心头的疑惑越发地盛了些,岳昉身为工部尚书岳飘的爱女,平日里在京城不说呼风唤雨,日子过得那也是称心如意,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般烦恼?

    “被你娘亲骂了?”叶葆珍想起秦史二人唠叨居家苦处的话,闲闲地猜测。

    “我娘从不骂我,她老人家膝下二子一女,我是她的宝贝女儿,她怎么舍得骂我?”岳昉耸耸眉头,不满地看了一眼叶葆珍,那眉眼间的意思是怪叶葆珍猜事情猜得太离谱。

    “那就是被你父亲骂了?”叶葆珍继续漫天乱猜。

    “爹爹没事骂我做甚?”岳昉越发摇头,她父亲爱她还来不及,她皱一下眉头,父亲都要心疼半天的,哪里舍得骂她?

    “你缺银子了,家里不肯给你银子?”叶葆珍起身绕过书案,扶着岳昉的肩膀,轻声问道。这话本没什么机密的,可昨晚睡觉前,她听秦家小姐跟她讲,说是顾琛之所以那般小气,是因为家里嫡父掌权,对顾琛的花销控制得极严,别看顾小姐外表瞧着光鲜亮丽的,内里却比秦史二人还不如,秦史二人好歹零用银是丰足的,她听了当时也没怎么在意,此刻问起岳昉,却有些担心对侧偏厅的顾琛听到耳朵里生了烦恼。

    “不是为这个,我从不缺这些黄白之物。”岳昉并没有推开叶葆珍,虽然相处不过数日,可她已经发现这叶葆珍行事大胆,心思细密,更兼轻财仗义,是个难得的朋友。她族中虽有几个堂姐妹、远房姐妹,但她和她们都不大合得来,哥哥岳晔又已出嫁,小弟岳晠年岁尚小,她的烦恼除了顾琛这个好友,别无可诉,可是顾琛虽是个有主意的,却不敢得罪她母亲岳飘,这样的事就不能同顾琛商量,她一个人烦了好些日子了。今儿既是叶葆珍问起,她何不顺势讲出来,便是叶葆珍也没主意,也好过她一个人烦恼不是?

    岳昉偏着头,盯着叶葆珍的眼睛,那双眼睛圆圆的大大的,亮晶晶的瞳仁里面全是热诚,她低声道:“小叶子,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他是那样的美好,你一看见他就欢喜,一离开他就痛苦?”

    自己有这样的人吗?叶葆珍搜肠刮肚地想了半晌,都没想到这么一个人来。这也难怪,她自幼母父双亡,姐姐叶世珍又对她要求极其严格,原本官家贵女身边应该有的小侍通房,姐姐一个也没给她安排,没有母父,亲戚间的往来也少了许多,便是有些至亲走动,又有姐姐姐夫挡在前头,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什么舅舅家的表弟、姑妈家的表哥之类的,偶有想要巴结叶家的地方官员来攀亲,姐姐又总以她年纪尚小为由,不肯同意,后来长到了十八岁,姐姐终于肯给她定亲了,哪知那家公子运气不好,定婚后没几天,一日出门游玩,正赶上山洪暴发,这公子被冲进洪水中溺亡了。

    这之后,蕉州一带都传说她克夫,再没人肯把儿子许嫁给她了,她倒也不在乎,年轻轻的女儿还怕没有夫郎么?因而她每日里仍旧习文练武,闲暇时随着姐姐叶世珍走访民情,日子过得倒也无忧无虑,来京城之前,她虽然并非懵懂女童,可于女男之事上仍旧算得上一张白纸。若说有谁曾在她心里起过一丝涟漪,那便是安清了。

    可是叶葆珍想起今个儿早上在仪门处见到的情形,暗暗地摇了摇头。前个儿早上她看安清的神情,似乎在家里并不快活,可是今个儿早上她清清楚楚地看见楚府的两个锦衣华服的婢女护送着安清进了大门,直到仪门处方才住了足,待安清进了跨院的门,两个婢女才离开。若是楚家不重视他,又怎会有这样的排场?

    岳昉看叶葆珍发呆,心中就知道她在这些事上未必懂的,不懂也有不懂的好处,不懂的人出的主意没准更有用,她心一横,索性把话讲个透彻:“你说我怎么才能把宸雨公子娶到家里呢?”她说完,就紧紧地盯着叶葆珍看,看叶葆珍神情有何变化,若是叶葆珍露出一丝半点质疑或是胆怯的意思,那她就立即把话收回来。

    不出岳昉所料,叶葆珍果然没有任何震惊耸动的神色,她似乎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般,顺着岳昉的话往下思考,很自然而然地问岳昉道:“你喜欢他,要娶他回家,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可他喜欢你吗?”

    岳昉一下子就把脑袋重重地砸在了书案上,“我不知道,我一共去他楼里没几回,他都没私底下见过我。”岳昉说完,又觉得这样子讲,给人一种她在单相思的错觉,她弱弱地补了一句:“上回咱们一起去的时候,他的侍儿说他问起过我呢,或者是也有些意思吧?”

    叶葆珍回忆下那日的情形,暗道这侍儿的话是真是假根本无从查证,他拿宸雨公子的话来蒙岳昉,好赚岳昉些银子也不无可能,但她不想打击岳昉,且不说岳昉是她的朋友,便是岳昉是个陌路人,那年轻的女儿喜欢上了年轻的男儿,两个女未婚男未嫁,有什么好褒贬的呢?她热心地出主意道:“你若是不知道他的心思,那你就用心去追啊,追上一段日子,总能打动他的。”

    “追?”岳昉有些不明白,追是什么意思,她在京城贵女中从未听说过这个词,她尝试着理解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讨好他吗?可我怎么讨好他呀,我五日才能出一趟修书处,便是每回都去清若空,一个月也不过能见上六回面,连个每日里捧场的主顾都算不上。”

    “你是不能天天去,可有人能天天去啊。”叶葆珍说着努了努嘴,一丈外的书案上岳昉的婢女小路和她的婢女雾昆正坐在两个小方凳子上伏案疾书。

    “你说小路吗?小路不行,她得替我抄书,这且不说,京里人人都知道小路是我的贴身婢女,清若空岂有不知道的?她一个婢女去听曲子,人家把门的都不会让她进门。”来的都是客,清若空倒不怎么嫌贫爱富,王公侯爵给进,世家贵女们给进,富商巨贾给进,贫苦人家的读书女儿也给进,招待上也并无显著不同,可是管家婢女护卫们,便是亲王家中有权有势的,却也是不准进去的,用清若空楼中侍儿的话说:“这世上不是谁都配来听我家公子唱曲子的。”

    “哎哟,她去听曲子做什么?她不能是去买东西的?”叶葆珍抖抖嘴角,一幅嫌弃岳昉冥顽不化的表情。

    岳昉的眼珠震了一下:“买东西?清若空又不是商铺,有什么东西好买的?”她边质疑边思索,忽然间福至心灵,用青葱玉指一指叶葆珍:“你是说吃食?”

    叶葆珍满意地一点头:“还好,你没笨到家。”她说着从隔壁桌子上拉了把椅子过来,揽着岳昉的肩膀贴心地出主意:“让小路去买吃食不过是个幌子,让她给你送信罢了,你让小路每日里自己带食盒去,你有什么想说的,或是什么东西想送给宸雨公子的,都可以放在那食盒里,人不知鬼不觉。”

    “好是好,可这食盒里的东西,宸雨公子怎么能看得到呢?”

    “你不是买通了那个侍儿吗?这就是他出力的时候了,他若是不肯出力,你再买嘱别的侍儿就是了,清若空那么多侍儿,总有一个肯帮忙的。”

    岳昉思量了一番,真觉这主意是滴水不漏的,只是有一条,她轻声道:“那清若空的小食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若天天派人去,被那些御史们知道了,会不会疑心咱们这里的伙食不好啊?这可不是个小事。”修书处的伙食不好,那在御史们看来原因无非是身为修书处总督办的楚晗克扣了伙食费,若是再被人知道是她派婢女去的,那被有心之人一分析,就是岳楚两家不和,岳家要借着这个机会来斗楚晗,这一层叶葆珍可能想不到,她却不能不考虑到。

    叶葆珍的确没有料到这个简简单单的事情还有这么复杂的方面,但是她最擅长的就是见招拆招,她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打楚大人的名头,就说楚大人派人给三位公子买小食,男儿家都爱小食,没人会怀疑,更没人会说楚大人的不是。”

    “妙,等把小食买回来,往三位公子那一送,妙合无缝!”岳昉一拍桌子,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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