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吉月
从徐绽家的位置走回酒店大约需要二十多分钟, 最终两人没有选择打车,而是就这样牵着手走了回去。
走出小巷弄是一条宽阔的商业街,不远处的商圈灯火通明。
为了安全起见, 徐绽还是戴上了口罩。
因为哭过, 她的眼睛有些红。
“闻经年, 你一直随身带着这么戒指的吗?”总不至于有这么巧的事情,她说想要结婚, 闻经年偏巧就有戒指。
“嗯。”他捏了捏她的掌骨, “上次和你提了结婚的事情之后就订了,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是这样。”徐绽手指忍不住轻轻触碰了一下左手无名指那枚戒指,有些心虚地说:“可我上次不是拒绝你了。”
闻经年一笑,“你逃不掉。”
徐绽抬眸瞪他, 脸又忍不住红——她的确逃不掉。
“徐绽,”闻经年收起脸上的笑,忽然认真,“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简单肤浅的人。”
徐绽一愣。
两人第一次见面, 那是在那次的慈善晚宴上,甜心还抓伤了闻经年。
想到这里,徐绽更不好意思了。
“我们都有过去, ”闻经年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低哑的质感,“遇到你之后,我开始觉得,那些过去不重要了。”
如果说徐绽这十几年将自己困在过去, 不肯往前走一步, 闻经年又何尝不是这样。
母亲去世后, 他心里怀着对母亲的思念怨恨了闻震这么多年,即便是努力也是为了向闻震证明自己。
他想让闻震后悔。
得知闻震瘫痪的那一刻,闻经年仿佛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茫然了很久。
但有了徐绽,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开始注意到许多从前根本没在意过的东西,小到不同品牌的气泡水的差异。
闻经年握着徐绽的手,情不自禁说:“真想早点遇到你。”
商场门口的喷泉广场上有一群孩子在玩游戏,音乐声放得很大,徐绽险些被一个小男孩撞到身上,因而也没听清闻经年最后说的内容。
“刚才你说什么?”她挽住闻经年的手臂抬眸问。
“没什么。”闻经年笑。
“你骗人。”徐绽不满,“说话说到一半最讨厌了,故意吊人胃口。”
闻经年看着广场上自由奔跑嬉戏的孩子们,低低笑着捏了捏徐绽手背内侧的软肉,“你真想听?”
“当然想听。”徐绽点头,“你说。”
“我说,”闻经年往徐绽身边又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我们以后只要一个孩子就好。”
“”徐绽脸一下就红了,她轻咳一声不去看闻经年,“怎么突然说这个?”
又忍不住问:“为什么只要一个孩子?”
徐绽知道,像闻经年这样的家族,一般都是两个孩子起步的,最少是要儿女双全,像她认识的豪门小姐妹,一口气生三个四个都是常态。
豪门生孩子比普通人简单得多,因为调养的好,生下来又有专人负责照看,所以即便生三四个孩子,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而且闻经年是独生子,不是都说独生子都希望有兄弟姐妹。
难道是因为闻经年父母的情况,家里没人催他么。
“家里孩子多总会有不公,”闻经年语气认真,“即便我们再想一碗水端平,但孩子还是难免会觉得不平衡。”
说着,她看向徐绽,“一个多好,没有对比,无论我们是好是坏,他也就只能接受。”
徐绽呼吸微微一滞。
她想起自己和徐婉。
她家不就是这种情况,因为有两个孩子,父母努力想要平衡两个孩子,可终究也是徒劳,徐绽从小不被偏爱,所以即使优秀,骨子里还是没自信;即便是一直被父母尽力保护的那个徐婉,也会因为不如自己而伤心崩溃。
徐绽扪心自问,若她为人母,就能做到尽善尽美么。
恐怕不能。
大概父母亲情和爱情从某种程度而言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不能被分割。
人们渴望爱、珍视爱,所以也更容易因爱生恨。
爱情是这样,亲情何尝不是。
“那我们就要一个女儿。”徐绽弯着眼眸,面颊微红,声音很轻地和闻经年说。
——她是真的好感激闻经年,她没想到的方方面面,他都为她考虑到了。
“我倒是想要个儿子。”红灯亮起,闻经年下意识将徐绽抱在怀中。
“你这么脆弱,怎么保护我们的女儿,”他在徐绽耳边说,“还是生个儿子,我跟他一起保护你。”
徐绽眼眶一酸。
“那你要做好准备了。”她轻轻闭了闭眼睛,唇角微微弯。
“男孩不听话,多半要惹你生气的。”
回到酒店之前,徐绽在路边小摊买了一份烤红薯,虽然知道自己也未必能吃得下去,但路过了闻到那阵甜香就忍不住停下脚步。
“闻经年,”徐绽跟在闻经年身后进了酒店,“我想回宁海。”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说要参加婚礼?”
“不想参加了。”去了一定会跟徐婉见面,免不了尴尬。
“徐绽。”
“你放心,”徐绽笑着拉住闻经年的手臂,“这次真不是逃避,那些亲戚我本来就不熟悉,况且你想,我去了又要抢新娘风头了,人家说不定一辈子就结这一回婚呢。”
“那我们就回去。”闻经年说,“我让宋凯定明天回去的票。”
“嗯。”徐绽将烤红薯放在桌上,摘下口罩扔到一边。
窗外大半个平城都尽收眼底,星星点点的灯光在不远处闪烁着。
徐绽心想,她想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了。
回去之前,徐绽给蒋玉柔打了个电话,蒋玉柔话音很不情愿,再三挽留,徐绽只说临时有工作,又给蒋玉柔的微信转了一笔钱,请她代为随礼。
可这次蒋玉柔却不肯收她的钱。
“小绽,你就放心地去工作,随礼的事情不用操心,我跟你爸会安排好。”蒋玉柔说完,又问,“那今年春节,回来吗?”
徐绽犹豫很久,最后说:“到时候再说。”
从宁海机场出来的时候,宋凯已经在停车场等候。
上了车,闻经年紧紧握着徐绽的手,第一句话就是:“宋凯,把我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行程推掉,重要事情打我电话,我要筹备婚礼。”
徐绽讶然,扭头看向闻经年。
“闻总”宋凯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后视镜里面的徐绽,而后忙点头答应,“好的,那我晚点把您的日程重新排好发给您,别的都没什么,就是14号原定跟gk的老总洽谈一个项目,这个恐怕不太好取消。”
“这个行程不用动,其他能推的推了,推不掉就让老韩去。”
“好的,闻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外环高架上,窗外绿化带郁郁青青,远处是城郊辽阔的工业区。
“婚礼的事情,”徐绽压低声音靠近闻经年,“不用这么赶吧?”
“婚期可以从长计议,可我们婚房也总要选的。”闻经年嗓音带着点轻快,“你不是总说现在住的地方有下水道气味?”
徐绽微怔,去看闻经年。
周围有下水道气味这件事是从徐绽刚搬到宁海开始就困扰她的一个问题。
原本她住在破旧的老公房,周围环境的确不好,她也就没觉得有什么。
可后来搬到海上花园之后,仍时不时闻到这腥臭味,她才开始注意。
也跟秦复说了几回,但事实证明,除了她之外,包括秦复在内的许多人都表示没奇怪的味道,所以换房子的想法也就作罢了。
但徐绽没想到,闻经年会将这事放在心上。
“你也闻到怪味了吗?”徐绽眼睛一亮,问他。
“倒没有。”闻经年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不过既然你不舒服,那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就可以。”
“那要是找不到呢?”徐绽脱口而出。
闻经年狭长的眼睛注视着徐绽,半晌,他轻笑:“那就交给我。”
从前不想搬家是因为一个人,觉得麻烦,再加上这里治安毕竟很好,而且甜心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所以就懒得再搬。
可闻经年说的也有道理,要结婚的话,总不至于还住在这里。
况且这套房子好多地方都是按秦复的喜好来布置的,也是时候换一下了。
“好。”徐绽点头,“那辛苦你。”
“你把你对房子的要求和偏好告诉我,我先挑几个,再带你去看。”
徐绽思索了一下,“其实我没什么特别的偏好,环境好、安静、治安好就好,哦,”徐绽又想起来,“我不喜欢卧室太大,小卧室会让我有安全感。”
车厢里光线昏暗,又极为安静,徐绽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仔仔细细想了一下,“别的真没有了。”
闻经年微微眯了眯眼,视线从她白皙的脸颊挪到她小巧的耳朵上。
“你想要安全感的话,”闻经年嗓音暗哑,“我给你不就好了。”
徐绽:“”
正在开车的宋凯:“”
宋凯默默踩下油门,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只是,这还是那个整天冷着脸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那个闻总么。
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
哦,不对,现在是已经在筹备结婚了。
总裁就是不一样,他谈恋爱的时候总裁还是单身,如今总裁都要结婚了,他还在谈恋爱。
徐绽耳尖染上红,轻轻推开闻经年,悄悄瞥了一眼驾驶位的的宋凯,确认对方没注意到才安下心来。
“你说什么呢?”徐绽小声怪他。
“好,”闻经年眼睛里都是笑意,“按你说的,我们找小一点的卧室。”
回到海上花园之后,徐绽先给大木打电话,让他帮忙把甜心送回来。
甜心被大木养得很好,如今也能乖顺地任由大木抱着了,只是见到闻经年仍然警惕地不行。
大木离开以后,闻经年从房中出来,“你经纪人?”
“嗯。”徐绽歉疚地看向闻经年,“我还没跟盈姐说和你在一起的事情,所以还是先不要让大木看到你比较好。”
听到徐绽这么说,闻经年一脸无辜坐到沙发上,语气幽怨:“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啦。”
徐绽欲哭无泪,只是上次跟盈姐见面还在说秦复的事情,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又要结婚了,也不知道盈姐会怎么想。
所以徐绽还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认真跟她说。
毕竟这些年来,钱盈盈已经不仅是她的经纪人了,她于徐绽而言,更是一个导师、一个密友。
见徐绽苦着小脸,闻经年也就不逗她了,而是认真说:“这两天我会请人看一下婚期,另外婚礼策划的事情我也已经安排了一个人对接,你有什么想法提前和我说。”
在这一点上,徐绽很喜欢闻经年的处事方式,他做事果决干脆,可却从来不会忽略她的想法,方方面面的细节也都照顾得到。
比如房子这件事,约莫过了两三个星期的时间,闻经年已经预备了三个不错的选项,发给徐绽看。
有一套距离海上花园不远,看介绍上说还是一位民国知名女歌手的旧居,三层小别墅,花园洋房,小巧精致,徐绽光是看着屏幕上花团锦簇的阳台,就觉得心情愉悦。
可她不太喜欢名人旧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住在里面很难找到家的感觉,总像是在博物馆一样,说不定还会有被人注视的不适感。
另外两套都是和她现在住的房子格局一样的平层,离闻经年公司近一些,地段没得说,有一套还是江景。
徐绽最终决定之后和闻经年一起实地上门看一下后面两套。
大木给她发来行程安排,说是下周六有一个品牌新品发布会活动要参加。
活动是之前就安排好的,徐绽心里也有数。毕竟这个活动主办方是时尚界的顶奢品牌,这次也是品牌第一次将发布会地点定在国内,入场券一票难求,圈内有点名气的人都要来凑热闹的。
公司也给她预备好了两套备选礼服,都是这个品牌最知名的系列的新款。
当然礼服是借的——公司是不缺钱,但也没必要将钱花在这上面,礼服往往只穿一次,直接购买太不划算。
去试礼服的前一天晚上,徐绽只喝了一杯黑咖啡,她原本不打算吃饭,最后还是在闻经年的逼迫之下,勉强吃了几口鸡胸肉沙拉。
两套礼服徐绽都很满意,一套黑色,一套烟灰色,相较之下,徐绽更喜欢黑色那套,便先去试了那套。
黑色那套是缎面的,抹胸长裙,后背镶嵌珍珠,虽然没有大拖尾,但整个人大气优雅,徐绽站在镜子前,大木都看呆了,说仿佛中世纪美人活生生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可美中不足的是,礼服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