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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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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丛的温度很高,需要打点滴了。

    陈朗帮他在医务室做了登记。

    钱是姜梦帮着付的。

    陈朗很好奇:“诶?你为什么帮他付钱啊?”

    姜梦指了指闭着眼睛的盛丛:“他还没醒。”

    “那也应该是我来付啊!”

    姜梦讪笑:“都,都一样的,不都是同学么。”

    陈朗狐疑地看了姜梦一会儿:“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姜梦摇摇头。

    陈朗回想道:“之前有一次在群里填资料,我看你俩好像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是吗?没注意。”

    “你们怎么都不注意这个呢?当初我们问盛丛,盛丛也是这么说的,说他没怎么注意。这出门在外的,他乡遇故知啊!多好的事儿啊!”

    姜梦发觉陈朗很爱讲话。

    以前的盛丛在学校里面很孤独,上了大学后有陈朗这样的室友,他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陈朗看着姜梦看向盛丛的目光,出声道:“你怎么满是慈爱地看着他啊。”

    姜梦一愣,矢口否认。

    她看向别处:“没有吧,我看谁都是这样的。”

    陈朗傻愣愣地摇头:“才不是!你看我们的时候,就不是这样的。”

    姜梦觉得盛丛打完点滴应该就好了。

    她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刚想开口对陈朗讲话,陈朗就抢先说道:“我去吃点东西啊,你在这里看着他,我给你们带吃的回来。”

    她着急地制止道:“不用!你带他的就好,我等你回来就离开。”

    “那不行!我看你们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好不容易有机会待在一起了。等盛丛醒了,我一定得告诉他,你们就是从同一个地方过来的。你俩得好好聊聊,说不定还是上的同一个高中呢。”

    姜梦扶额,这也太尴尬了!

    她要不要提前跟陈朗坦白,他们不只是上的同一个高中,他们还是同一个班。

    但是,真的不是很熟。

    只会越聊越尴尬!

    可没等到她继续说些什么,陈朗就已经离开了。

    姜梦准备趁这时候偷偷离开,但又觉得把他丢在这里不太好。

    最终还是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她看向盛丛的脸,很明显的憔悴之色。

    姜梦不禁想到,其实盛丛的肤色很白,穿亮一些的颜色是很好看的。

    可转念一想,她还在生他的气。

    不能只是看着他的脸,就忘记了生气。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移到他的锁骨处。

    她觉得这样不太妥,又微微移开目光。

    然后不经意间瞥到了他的手。

    上学的时候,她对他身上的地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手。

    别人的手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子。

    盛丛的不是。

    他的手一到冬天,有些地方会变得红肿。

    她听说,如果小的时候,手被冻过,再不好好保养的话,可能之后每一年的冬天,都会冻。

    盛丛的手如果没有那些硬茧和冻疮,是很好看的。

    悄悄地说,比哥哥的手还要好看。

    他的手微微蜷缩着,她伸手探向他手掌的硬茧。

    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摸到。

    她碰到了他掌心其他柔软的地方。

    她又捏了捏他的手,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很硬。

    如果盛丛被娇养着长大,不,哪怕是他能享受到盛钰一半的呵护,他的手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微微摩挲着他手指上的硬茧,熟悉的触感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她小的时候,给过盛丛一瓶护手霜。

    但是,她值日去倒垃圾的时候,却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瓶护手霜,还有站在垃圾桶旁边表情冷漠的盛丛。

    好气哦!

    原来他小的时候,就喜欢扔她给他的东西。

    那么让人生气的事情。

    她怎么就给忘记了?

    当时她忍着眼泪,放学的时候,一看到妈妈就扑过去哭了。

    差点哭背过气去。

    那时候,她哭着跟妈妈说,她讨厌盛丛。

    很讨厌他。

    姜梦气得攥紧了拳头,想要在他的手上猛锤一下。

    他现在烧得这么厉害,她即便是偷偷打他,他也不会察觉到什么。

    但是,她看到他手上冻得红肿的地方,就没能锤得下去。

    她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他下巴处的位置。

    然后转过头不再看他。

    她看到他就生气!

    陈朗带了吃的回来了。

    姜梦没有什么胃口吃,盛丛也还没醒,食物就被暂时放在了一边。

    陈朗叹息道:“唉,前几天,他天快黑的时候跑回宿舍,就为了换件毛衣。换完就又跑出去了,连外套都没穿,然后半夜才从外面回来。你说他不发烧谁发烧。”

    正在一旁生闷气的姜梦自动捕捉到了“毛衣”两个字。

    她对陈朗问道:“什么颜色的毛衣?”

    “蓝色的,还挺好看的。”

    姜梦听完之后,拿出手机本想给姜裕景打电话,但是她又担心他现在在忙,所以只是给他发了文字消息。

    姜梦:哥哥,盛丛来找我的那天晚上,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啊?

    她以为姜裕景可能得下午没事的时候才回,但姜裕景回消息回的很快。

    姜裕景:没注意,怎么了?

    姜梦:没事,你忙吧。

    姜梦觉得盛丛为了向她证明,他没有剪坏她送的衣服,特地跑回宿舍,穿给她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没有那么在乎她。

    但她终究是有些不死心。

    她对陈朗问道:“你还记得,他只穿了件毛衣跑出去的那天,是周几吗?”

    “周六吧。那衣服他只穿了一次,就给洗了,还是手洗的。晾在阳台上,我们出去挂衣服的时候,他都不让我们挨着那衣服。”

    陈朗是一个即便周围没人搭话,也能持续讲好久的人。

    他继续说道:“就是这几天天气不太好,不然早就干了。噢,今天早上,他收衣服的时候,好像是想穿来着。我看他盯了那衣服好久,但最后还是没穿,又给收起来了。”

    “你的东西,我一直都很珍惜的。”

    这是盛丛那天对她说的话。

    她没有信。

    “那天,我剪坏的衣服,不是你送我的那件。”

    这是他给她的解释。

    她依旧没有信,不仅没有信,还咄咄逼人地问他那天剪坏的是谁的衣服。

    后来,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知晓了她的住处。

    跟了过去。

    他觉得他穿给她看,她就会相信。

    但她没有见他。

    然后,就是今天。

    他落寞地跟她说,为什么不问他,他去找她的原因?

    她问了。

    他没有好好回答。

    如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误解,大概也会不想好好回答吧。

    虽然她依旧不知道盛丛剪坏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但她已经相信他剪坏的不是她送他的那件。

    只是,那小时候的护手霜是怎么回事?

    他扔的也是别人的?

    那天下午她刚给他,别人应该没有时间准备一模一样的。

    要问他吗?

    算了算了,问什么问,不重要。

    她哭都哭过了,就不那么重要了。

    盛丛轻咳了两声,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可是仍旧没有醒过来。

    姜梦看他这样子,有些心疼。

    陈朗看了一眼时间,跟姜梦说道:“我有点事儿,得先走了。你可不能走啊,他还没给你钱呢,你得等他醒过来。”

    姜梦点了点头。

    陈朗继续说道:“那个,你别忘了跟他说,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啊。这么多年你说你俩都没发现,真是——唉!”

    姜梦不知道陈朗在惋惜什么。

    其实知道又怎么样呢?

    他乡遇故知。

    她并没有觉得有多惊喜。

    况且,她跟盛丛不算故知,只是关系一般的同学。

    盛丛一直到下午才醒过来。

    姜梦在他床边像小鸡啄米一样的打瞌睡。

    她是等他的点滴输完之后才稍稍放松下来的。

    盛丛伸手想要碰碰她的鼻尖。

    这大概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他没有直接去碰她。

    他把手轻轻距离她鼻尖很近的位置,等待着她轻轻地垂头碰过来。

    待她轻碰过来的时候,他又会微微移开。

    一触即离,这样就不会让她有所察觉。

    几次下来,盛丛轻声低笑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很容易满足。

    只是这样,他就感觉到很幸福。

    他之前虽然烧得迷迷糊糊的,可陈朗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只是没办法立即醒过来制止住他。

    他不知道姜梦听到了会怎么想他。

    她会相信他吗?

    他的身体因为发烧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疼,梦里他好像梦到有一只手在轻轻地安抚他。

    身体的疼痛因为那只手的安抚有轻微地减缓。

    梦,有奇特的疗愈功效。

    他喜欢梦。

    梦总能让他联想到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物。

    比如她。

    她是他这一生最绚丽美好的梦。

    姜梦小鸡啄米式的睡姿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最终趴了下来。

    他的手没能躲开,她枕在了他的手上。

    手上的重量一点都不重。

    就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猫咪趴在自己手背上睡觉一样。

    他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柔嫩,还有她轻轻的呼吸声。

    姜梦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从亮起的屏幕里看到哥哥两个字。

    姜梦趴在她手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看到她闭着眼睛,软软地对姜裕景讲话。

    “在宿舍啊。”

    “午休,刚睡醒。”

    “还没有,准备去吃。”

    “这两天在学校住,我要收拾一下准备带回家的东西。”

    盛丛终于看到了说谎不眨眼的另一种诠释,那就是闭着眼睛说谎。

    她明明在医务室里陪着他,却说自己在宿舍。

    挂断电话后,姜梦又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从盛丛的手上起来。

    起来之后,她才意识到刚刚是趴在他的手上面睡着的。

    他的手都被她压红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盛丛,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为了让她不那么难堪,他也说谎道:“刚醒。”

    “哦,那是被我吵醒的吗?”

    “不是。”

    她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刚想对他说什么,就看到他将手缩回被子里。

    “没事。”

    好像是在回应她没能说出口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姜梦觉得盛丛似乎对她格外包容。

    她犹豫了一下,对他开口说道:“嗯……我听陈朗说,你穿那件衣服来着。”

    他故意对她问道:“哪件?”

    “就是,我以前送你的那件。”

    他轻“嗯”一声。

    “我相信你那天剪的是别人的衣服,之前误会了你,很抱歉。”

    姜梦没有再问他剪的是谁的衣服,只要剪坏的不是她送的那件就好。

    她不想过问他和别人之间的恩怨。

    盛丛觉得她很傻,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旁的人那样恶劣地对待他,都从来没有跟他道过歉。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总是害怕伤害到他。

    他觉得自己在她这里得到了莫大的尊重。

    “不用觉得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我不能告诉你,我那天剪坏的是谁的衣服,因为那是我和那个人的事。”

    他的嗓音哑哑的。

    姜梦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

    她对他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盛丛摇摇头:“我饿了。”

    姜梦看向陈朗放在桌子上的食物,已经变凉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恰好也要去食堂吃东西,吃完给你带过来吧。”

    盛丛说出了准备已久的话:“一起去吧。”

    姜梦为难地看着他:“你能走吗?不会又晕倒吧。没有陈朗,我一个人,背不动你。”

    盛丛点点头:“能走,走慢一些就好。”

    刚出医务室,姜梦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

    “要不然你还是进去吧,感觉你穿的不够暖和。”

    盛丛垂眸,低声说道:“你是不想和我一起走,才这样讲的吗?”

    她急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的话,那我就进去好了。”

    盛丛转身假意离开,被姜梦一把拉住:“只要你,你不觉得冷就好。”

    一路上,他们的肩膀挨的很近。

    盛丛想起那天,她和姜裕景一起走路时的样子。

    然后没有忍住轻笑了一声。

    姜梦忽地抬头看向他:“你刚刚在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

    姜梦想,盛丛以往的人生过得那样惨,能让他这样不经意间笑出来的事,大概是很温馨很美好的事情吧。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希望盛丛在未来能遇到很好的人,能被人好好的爱护着。

    那个人的爱能够抚平他旧时的伤痕,能让他变得活泼开朗,也能让他卸下一身防备,去爱人。

    盛丛不知道姜梦为什么会突然拍自己的肩膀。

    但他莫名地感受到了安慰。

    到食堂之后,姜梦帮他买了好几样吃的,已经全然忘记刚发过烧的人,不能吃太多东西。

    盛丛自己带了学生卡,但姜梦没有给他拿出来的机会。

    她只是问他,你要吃这个吗?

    只要他点头,她就会放到他的餐盘上。

    然后她帮他付钱。

    几天前,盛丛还在疯狂地嫉妒着姜裕景。

    今天,坐在她对面吃东西的人,就换成了他。

    心底的欲望恣意生长着,盛丛知道,他并不满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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