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抉择
穆清仰视着他的眼睛，看不清黑暗里的波涛汹涌，被拉起时耳边响起萧飒清冷的声音，“展渊…展渊…”随着这两声不自觉的呢喃，萧飒眼中有光一闪而过。
“后面的内容还看吗？”
“不必了，我自己的事还拎不清，知道那么多有什么意义？”
萧飒从穆清手中拽走书信，一抬手，云雉出现接过焚尽，再次隐匿身形。“出去吧，不必放任何人进来。”云雉也不答话，在狱中四处查探确保无人清醒后随即离去。
萧飒走到榻边径直坐下，看着铁窗外的夜色，拍了拍示意穆清坐下。此时的穆清满心满眼的盯着萧飒，自然无有不从。
“明天就是中书侍郎了，要走吗？”此言一出，穆清顿住了：我吗？中书侍郎！钟吾疏的？要走吗？
“没关系，今夜好好想，不会有人打扰！”
萧飒的声音一响，就吸引了穆清的全部注意力。
“你不需要今夜做些什么准备吗？顾飞飞如今掌握了郭尚书和钟吾疏的罪证，他会怎么办？钟吾疏又不知道？为什么明天我就是中书侍郎了？”
“不必！落梅苑苑主与顾廷尉暗中会面被钟吾贤撞见，顾飞飞已经例书一份告知钟吾疏，落梅苑栽赃武帝，挑拨武帝与朝臣关系。可惜，顾大人想得挺周全，却不知武帝早对他起了杀心，只怕他的苦口婆心根本到不了钟吾疏眼前。”
“我不明白，为什么武帝会对顾大人下手？”
“呵！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自穆宰相之后，昭华殿上真就只有武帝的声音了吧？郭尚书近些年处置的人可也不少！或多或少总有些事要经过司证院顾大人，郭尚书能横行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蠢到事事自己兜着，每每都是隐晦的打着武帝的名号，虽然不论从不曾留下什么实证，但想要耿直的顾大人一点不察觉也绝无可能，所以近年来顾大人明里暗里对武帝的劝谏也不少，钟吾疏听多了，自然也就…”
“可是顾大人并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啊！你设计将证据交给顾大人被钟吾贤发觉，引得武帝对顾飞飞动手。你这种做法与刽子手何异？”穆清痛心疾首的看着萧飒质问道。
欣赏夜色萧飒神情一僵，怒极反笑，“呵呵！穆大人真是高看了在下，何异？在下本就是落梅苑苑主，销金窟自然也赚人命钱，来者销金买命，我们做的自然是卖命销命取金的活,这么说来就是刽子手!又怎么会有何异之说呢？”
“展渊，不，小渊。你不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顾大人何其无辜？”
“够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我们认识不过一年光景，彼时的我也不过是人人可以丢弃的小乞丐！三年再见，我如今已是落梅苑苑主，呵！是非，是非与我何干？我想做便做了，谁又能奈我何？如今种种于我而言，不过是千般难得我愿意罢了！”萧飒眼尾已隐隐泛红，固执的看着窗外，默默的平静着。
“展渊，不要说这种话，三年前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小乞丐那么简单。我穆府即便默许你自由出入，也断不是区区一个小乞丐可以自由来去的。你一身破烂，却干净整齐，步伐沉稳有力，虽然略微瘦小却不瘦弱，绝不是你口中人人可以丢弃的小乞丐。当年之事，是我错了，可我确实是为了你好！”
此时的萧飒已平静下来，声音淡漠：“为了我好？是。我从来就不只是一个小乞丐，那便是你可以丢下我的理由吗？别自欺欺人了，若三年前我就是落梅苑苑主，你还会放下我一个人吗？不重要了，因为落梅苑苑主的去留不是任何人可以干涉的。可以了！我今日无心与你叙旧，你还留下吗？”
穆清知道萧飒的意思，可是他更知道自己放不下，忠君爱国的想法根深蒂固，没那么容易放下，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顾大人的确无辜，你有办法救的？对吧！”
“无辜！谁不无辜？当年的穆宰相吗？”此话一出萧飒就后悔了，改口道，“有办法啊！凭什么？怎么，穆大人也有金要往我落梅苑销一销吗？”
穆清沉默了，他还是听清了：当年的穆府何其无辜啊！自己也是个刽子手吧！又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胡话！突然抬手挡住了月光，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的手，皎洁的月色下，仿佛看到了满手的鲜血：那是…此时的萧飒回过身来，握上了那只手，定定地看着那双迷茫的眼睛。萧飒的指尖冰凉，甫一触碰，穆清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展渊看着清冷，其实就像他的手，指尖冰凉掌心温热，总能从他那里找到力量。
见穆清神色渐缓，萧飒轻咳一声，收回手，欲盖弥彰道：“别乱伸，挡着本苑主欣赏夜色了。”随即又背过身去。
见此穆清微微一笑，也不拆穿他：是了，谁没有谁的不得已呢？即便小渊未做此事，武帝也早晚要除掉顾大人的，何况他这么做也都是为了自己。
“展渊，我不走。”背对着穆清的萧飒不在看着外面，敛了神色静静听着。“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也是害死我穆府的刽子手，我有罪，可更罪大恶极的是钟吾疏！父亲早在先帝时就开始守了二十多年的昆吾国、昆吾百姓，不能就放在这样一个混蛋手里，我十多年年忠君报国的理想也不能丧给这种陛下。三年前，我不够信任自己的父亲犯下了弥天大错；三年后，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展渊！我需要你的帮助，这昆吾的天该变一变了。”
相信？萧飒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都不相信自己，你又有什么可信的？！“你决定好了吗？”
“是的。我要留下来当中书侍郎，赎罪也好，继续实现理想也罢！我放不下这昆吾国和百姓。”
“知道了。”说罢，萧飒起身欲走，却被拉住了袖口。
“我们还能再见吧！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该去哪里寻你？”
“不必寻！”话落，袖子上的手无力下垂，那双手的主人低着脑袋，看起来好不可怜。萧飒有些好笑道：“过几日，我自会住进中书侍郎府。”
穆清惊喜道：“真的吗？”萧飒不答话径直离开。“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