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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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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缥缈却浓郁的香雾冉冉升起, 白蔷与湘竹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帕子递给虞幼宜,却见虞幼宜面色未变,只是拿起一旁的小铜挑, 拨了拨没燃尽的几颗香饵。

    白蔷和湘竹虽紧张, 但虞幼宜心中是凝重居多, 倒并不怎么害怕这香饵效力。

    这香饵是要日积月累之下,才会慢慢亏空身子。刘嬷嬷从前多次去闵氏娘子住处, 待得也久, 但也不过是回去后有些犯困罢了。她今儿只在这儿与许氏说了一小会儿话,并不碍事。

    虞幼宜拨弄了两下,原本刚揭开盖时只看着有十数颗,但随着她的翻弄,下面一层烧得只剩点边角料的香饵也露了出来。

    白蔷悄悄一瞥,脸色立刻复杂起来。

    若算上这底下的香饵,十数颗都是说少了。她冷眼瞧着,这香炉里竟是倒了满满一荷包的香饵进去。

    湘竹与她对视一眼, 又侧目略看了下卧倒在床上的许氏的模样。

    难怪, 难怪她们方才到静和苑时听这几个守门的婆子在闲谈。虞老夫人那边院里的动静她们是晓得的,原以为许氏这番模样是那秘药所致, 现在看来, 这下了十足十份量的香饵也少不了一腿。

    只是这香饵是谁下的呢,那几个守门的婆子是侯府里的老奴了,多少阴私事都是她们接手的, 绝不可能,也没必要擅作主张。

    而旁的与许氏有结仇的小丫鬟们,又不可能混进围得像铁桶一般的静和苑。更别说这香饵本就是阴私东西,不是那么轻易能拿到手的。

    况且, 这又是许氏拿来害人的东西,一般人也不会晓得这其中作用。只单看这香炉里的数量,下香饵的人恐怕是对内里效力知晓得一清二楚。

    白蔷敛下了眼睫,收好眼里的疑惑之色。

    如此一想,其实下毒之人是谁并不难猜。得许氏重用的就那几个人,这其中刘嬷嬷早就去了琅玕阁,花嬷嬷已经落网。

    还能接近许氏,又行动自如的,只剩下那么一个人。

    花翎,翎儿。

    “姑娘。”白蔷极轻地唤了虞幼宜一声,虞幼宜神色未变,只是用小挑子再翻了翻香炉里的香灰,而后静静地将炉盖重新盖好。

    浓郁至极,四处乱飘的香雾顿时收敛了许多,顺着炉盖镂空处极有韵律的缓缓飘动。

    “走罢。”虞幼宜转头,带着白蔷和湘竹一齐走出了这间香得过分的屋子。

    三人身影远离侧屋门口后,房外的婆子们轻轻合拢了房门。倾泻进屋子里的耀眼阳光顿时慢慢消隐无踪,侧屋重新归置于昏暗无比的气氛中。

    “珠儿玉儿阿娘不是有意的阿娘也是也是情非得已”许氏随着越来越稀薄的亮光,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

    两扇陈旧木门合拢的那一刹那,屋内再无其他能通风的地方。昏暗之中,不起眼的香雾刹那间变得比虞幼宜来之前更加浓重。

    这股幽静浓郁的香味,顺着弥漫的尘埃,充斥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卧倒在床上的许氏,双手紧紧攥着陈旧薄被,指节用力的几乎有些泛白。

    似乎是香味怡人,喃喃自语的她眼泪慢慢止住,双眼聚焦起来的光芒渐渐散开,重新变回茫然无知的模样。

    攥着薄被的指节也不知何时松了开来,许氏仍卧倒在床上,但心中却一片糊涂,不知自己为何脸上挂了许多泪水,手边还落着个昏暗中闪闪发光的银簪。

    但她嘴里仍旧呢喃着许多人的名字,片刻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变成微弱缓慢的呼吸声,随着香雾极有韵律的一起一伏。

    虞幼宜几人踏出侧屋好几步之后,守门的婆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看向虞幼宜的眼神与看虞老夫人亲临一般。

    做杂活的丫鬟小子们可能不晓得,但她们是专过手侯府私事的,早就听闻了今日这些事是虞幼宜一手查出的。

    此刻,无人再敢以看寻常闺阁女子的态度来对待虞幼宜。

    侧屋外阳光大作,甚是耀眼。或许是方才在昏暗处待了许久的原因,白蔷忍不住眯了眯眼,回首最后一眼望了下寂静无比的那间屋子。

    “至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白蔷听见虞幼宜轻轻呢喃了一句,声音轻得似乎像是她幻听一般。

    她转过头去,看见虞幼宜一只手搭在心口处,以为是虞幼宜身子不舒服。

    白蔷刚忧虑着要开口,却瞥见虞幼宜面上并无任何不适难忍的神情,而是一片极致的祥和之色,仿佛是在对什么人轻语安抚似的。

    搭在心口上的那只手,似乎也像在抚慰睡梦中的婴孩一般。

    “走罢,回去了。”

    白蔷看着虞幼宜发愣之时,不知何时虞幼宜已经垂下了搭在胸口上的那只手,正笑吟吟地偏过头来看着白蔷。

    湘竹也笑着拉了拉白蔷的袖子,三个姑娘一同慢慢出了曾经短暂留宿过的静和苑。

    路上,许多奴仆匆匆而过,大部分都不甚清楚侯府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多只稍微知晓点虞静珠的事。

    路过虞幼宜时,众人看见虞幼宜脸上与平常别无二致,好像又不大相同,让人看了内心平静的淡淡笑容,奴仆们均是停下来行了礼,一扫心里阴霾。

    “姑娘,如今诸事已定,奴婢瞧着待珠姑娘嫁出去后,姑娘也没什么事了,可以好生松快一阵。”湘竹笑嘻嘻地出声,眼神却转向白蔷挤眉弄眼。

    虞幼宜嗔了她一句。

    三人正谈笑间,前面拐角忽地低着头拐出一人。

    翎儿提着一个三层食盒,正不急不缓地向静和苑那边走去。

    白蔷立刻停住脚步,心里又想起静和苑侧屋的香炉里,燃着的数十颗青灰香饵。

    翎儿似乎是不想引人注意,一直低着头提着食盒,默默地向前走着,看着像是别处的寻常小丫鬟一般。

    直到一双攒金丝的绣鞋闯入翎儿的视线时,她才停住了脚步,有些困惑地抬头。

    这一抬头,虞幼宜清丽熟悉的面庞落入翎儿的目光中,她面色一顿,立刻怔在了原地。

    虞幼宜淡淡笑着,没有出声。

    她之前在花嬷嬷说出翎儿的真正身份后,便找了人去看住翎儿。后又有婆子来报,说翎儿并无什么不轨举动,只是每日尽心尽力地服侍着许念白。

    虞幼宜心里大致猜到一些翎儿的想法,但对于翎儿仍旧这般好声好气地对待许氏的举动颇有些奇怪,便让婆子继续暗地里看着,想看看翎儿究竟要做什么。

    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许氏倒台前,还是倒台后,甚至连虞静珠的事情被揪了出来,翎儿依旧一如既往地服侍着许氏,哪怕许氏动辄打骂斥责,翎儿也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方才她们去侧屋前,守静和苑的婆子们便有些困惑地提到了翎儿。

    若翎儿真的这般忠心于许氏,当初就不应该把许氏的事情尽数扯了个干净。可若翎儿心里暗恨许氏,许氏倒台后,她也没必要继续这般侍奉在左右。

    如此一来,岂不自相矛盾。

    直到方才见许氏屋内香炉的香雾不大寻常,她谨慎起见打开瞧了一眼,才稍微摸到了些许翎儿的真正想法。

    愣在虞幼宜面前的翎儿只是呆滞了一瞬,随后立刻如同几人印象中的那般,十分恭敬有礼地给虞幼宜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大姑娘。”

    虞幼宜瞥了眼翎儿手中的食盒,“这是去给许娘子拿午膳过去么?如今刚到日中,似乎有些早了点。”

    翎儿眼里闪过一抹暗暗的光,面上却苦笑一声。

    “膳房的人早就不满娘子,若等到晌午,便只会剩些残渣剩饭。娘子养尊处优多年,哪儿吃得下那些。奴婢便趁着日中前膳房的人空闲,去给娘子弄点吃的。”

    虞幼宜笑了笑,“原来姨娘身边的大丫鬟还有这等灵巧手艺,我必得见识见识才好。”

    翎儿面色一紧,搭在食盒上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些。

    白蔷与湘竹听了虞幼宜的话后便上前来,二人虽然可以强行拿过食盒,但翎儿一向友善待人,她们也不愿意对她这般强硬。

    翎儿心中思量再三,终究还是当着虞幼宜的面揭开了食盒盖子。

    三四道精美小菜映入众人眼帘。

    “茯苓莲子羹,拌三鲜,清炒莲藕这一道是什么?”

    虞幼宜伸出手来,略略指了下其中一道似乎是什么果仁的菜肴。

    “这一个是给娘子打牙祭的,是些烘干的果仁一物,只是闲来压压嘴。”

    翎儿微低着头,众人瞧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这么一句轻声细语。

    一声低低的笑,虞幼宜指尖划过枣红色的木盒,双眼紧紧盯着翎儿。

    “这些菜,看着色香味俱全。没想到翎儿居然有这般手艺,连我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尝了。”

    翎儿指尖不易察觉的一颤,被虞幼宜瞧了个清楚。

    “姑娘可是说笑了,奴婢粗笨手艺,唯有侍奉罪人许娘子合适些,如何能伺候大姑娘,大姑娘这一句可是折煞奴婢了!”

    往日待人十分温和的翎儿,现下如同心里着急似的,虞幼宜方才那句话一落,她便白着脸赶紧回了这么一句。

    白蔷和湘竹有些奇怪,虞幼宜却只是继续低声笑了一下。

    她伸手,玉葱般的手指从那碟干果仁中捻起一颗,笑着往嘴里送,似乎是想尝尝翎儿的手艺一般。

    啪!

    这举动没什么异常之处,白蔷和湘竹都神情平常,可翎儿却猛地一抬头,脸上划过一丝急迫与紧张,扬手便打落了虞幼宜的指尖中的那一小颗干果仁。

    “翎儿姐姐这是怎么了?”白蔷一愣,轻声吐出这么一句。

    翎儿急促呼吸了两下,随后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举止实在不妥。她马上低头合拢食盒,又提着退后两步,十分歉疚地行了个礼赔不是。

    “奴婢手艺实在登不得台面,唯恐脏了大姑娘的嘴,一时情急才做这般,请大姑娘见谅。”

    她说完,似乎不欲在此与虞幼宜等人多说其他,白蔷湘竹瞧见翎儿低着头,提着食盒脚尖一转,从三人身边拐过,步子急促,想要匆匆离去。

    虞幼宜脸上没有一丝不悦的神情,她眼神划过掉落在脚尖旁的那一枚干果仁,轻笑了起来。

    她从前岁数大了后,开始注重养生之道,食补药补都大致懂上一些。这果仁其中的蹊跷,她方才捏在指尖时便明白了过来。

    “南杏仁个大且扁,表皮色淡,带香甜之气,又名甜杏仁。山杏仁个小而厚,表皮粗糙色重,苦味甚重,故又名北杏仁,苦杏仁。不仅如此,山杏仁带毒,不可多食。”

    已经绕过虞幼宜的翎儿身子一僵,提着食盒顿在了那边,愣愣地听着虞幼宜说话。

    “那一盘山杏仁虽略略过了下火,内里却仍旧是生仁,一盘之数的毒性不可小觑。除却山杏仁,里面更是加了足量的助眠安神的生桃仁。桃仁食多易昏睡,更会致人气血亏空。”

    湘竹已经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茯苓莲子羹,安神助眠。莲藕,活血散瘀。拌三鲜中的那三鲜,也都是化瘀之效。”

    翎儿提着食盒的手已经有些晃悠不稳。

    “许娘子如今整日间有大半日昏睡不醒,醒着的时候也是昏沉糊涂着,甚至分不清白昼黑夜。方才我去侧屋时,守门的婆子也与我提过。许娘子这几日的吃食,似乎都是你亲手做好送过去的。”

    虞幼宜这句话刚出口,身后便传来一阵沉闷的重物落地声音,随后又是许多碗碟打碎的清脆声。

    白蔷和湘竹惊了一跳,立刻侧目看去。

    方才越过三人的翎儿如今一脸惊怖地望着虞幼宜,食盒被她失手落在脚边,辛苦做好的精致小菜撒了一地。

    白蔷含在嘴边的翎儿二字还没出口,就见一身素衣的翎儿一阵风似地瞬间就闪了回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一把钳住了虞幼宜的手腕。

    湘竹大吃一惊,看见翎儿双眼瞪得大大的,瞳仁紧缩,额上更是冒了许多细密汗珠。

    她脸上的神情不再像众人印象里的那样温和友善,而是变得惊怒不已,紧张至极。

    一开口,也不是几人熟悉的缓和音色,反而是尖锐高昂的嗓音,听着甚是刺耳。

    “你去静和苑侧屋了?你进去了吗?进去待了多久?”

    虞幼宜看着翎儿失控般地尖锐发问。

    “不过片刻,不曾多待。”她没有为被翎儿攥住手腕而恼怒,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

    “你确定吗?确定只待了一小会儿?”翎儿依旧尖锐急切地发问。

    但她面前的姑娘却笑了起来。

    “那香炉里的毒香,是你放的,是不是?”

    虞幼宜看着翎儿因急切而瞪大的双眼,缓缓出声。

    翎儿紧缩着的瞳仁又缩了一下子,她僵持片刻,最后慢慢松开了虞幼宜的手腕,双臂无力地垂在身边。

    虞幼宜收回手,慢慢地揉着。她白皙细腻的手腕上,此刻赫然多了几个红彤彤的印子,足以可见翎儿刚才一时情急的力道之大。

    “阿燕姐姐说了我从前侍奉太太的事,对吗?”

    翎儿低着头,许久后才说出这么一句。她的语调又变回了几人熟悉的柔和声线,更添了些许怀念的感觉。

    “你是为着花霖的事,才混到母亲身边的。既如此,母亲死后你便该和他人一同出了府,何必要继续在许氏身边侍奉着。”

    “除非,你知道花霖的死其实与我母亲无关,而是许氏和花嬷嬷所致。”

    垂着头的翎儿低笑了两声。

    “你说对了一半。”

    她抬头,看着面前这张熟悉无比,更与十多年前温和与她说话的妇人同出一辙的容貌。

    翎儿眼神变得有些恍惚,慢慢回想着从前柳霜岚的一颦一笑。

    “最开始,我确实是为了给我大哥报仇,才混进了侯府之中。”

    翎儿从花嬷嬷棱模两可的说法中,认定花霖的死是柳霜岚所致。她与花霖从小相依为命,花霖一死,她便决心要为大哥报仇。

    她想了法子混进侯府之中,又顺利地进了奴仆众多的苏芳阁里,表面上是懵懂无知的小丫鬟,暗地里却想尽法子接近柳霜岚,探查花霖死去的真相。

    可越接近柳霜岚,越了解到柳霜岚的为人,还有柳霜岚对待奴仆们的柔和态度,翎儿便越发怀疑花嬷嬷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在她手脚粗笨地摔碎柳霜岚的心爱之物时,柳霜岚的第一反应不是斥责她没轻没重,而是蹙着眉问她手上有没有受伤,还吩咐她去碰那些碎片,让粗使婆子来收拾。

    这样性情的女子,真的是花嬷嬷口中那等冷情冷性之人吗?

    翎儿在进侯府前,也没见识过这等大富大贵人家的排场。但在侯府做活的日子越久,她便越发察觉出花嬷嬷那个说法中的漏洞。

    柳霜岚大家出身,不管是闺中还是出嫁后,都不可能和花霖这种身份的人扯上关系。

    更何况,他们的戏班子似乎是从来没有去过柳家登门献唱的,便是侯府,也独独只有花霖的那一次。

    “我百般探查之下,终于查出来真正和我大哥有关系的人是许念白,而不是太太!”

    翎儿说到这里时,面上神情悲恸不已,垂在身边的双手已经死死攥紧,轻微发抖。

    虞幼宜静静出声,“那时,母亲已经在病中,不久于人世了罢?”

    翎儿低下头,片刻后才轻轻应了一声。

    “母亲逝后,你为了你大哥,继续去了许娘子身边?可若如此,这十年来你有数不清的下手的机会,为何一直等到如今才急急出手?”

    翎儿抬起头,对着熟悉的面容笑了一笑。

    “有花嬷嬷扯谎在前,我便隐隐猜到她瞒着什么惊天大事,还是与许娘子有关的。可我虽在许娘子身边做事,她二人却独独对此事一直口风极紧,让我查不到分毫破绽。”

    虞幼宜一愣,“你便是为着这事,一直潜藏在许念白身边?”

    翎儿的手更紧了紧。

    “自然不是独独为了此事。从前是为了我大哥,可之后,不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被许念白暗害至死的太太!”

    到最后半句时,翎儿几乎是压着嗓子嘶吼出声。

    虞幼宜定定地看着她,“你知道母亲是被许念白害死的?”

    翎儿惨然一笑。

    “二姑娘的事,事关花嬷嬷和许娘子的性命,她们两个人自然是咬紧牙关不敢松口。可我到底因为是花霖的妹子而得了许娘子重用,太太的死亡,我自然也是稍稍用心,一查便知。”

    这一次,虞幼宜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既如此,如今许念白已倒,虞静珠的事情也已经败露,多年大仇已报,你为何不直接了结了她,却仍旧留在府中耐心伺候着,慢慢用这些积年累月的法子来磨?”

    随着这句话,几人看见翎儿眼里慢慢浮现出一层悲恸又略带疯狂的光。

    “姑娘说得不错,我确实可以直接出手了结了她。可她身上背了那么多人命,她怎么配那般痛快的死去!她必须,必须尝到姑娘从前在庄子上的境遇,太太缠绵于病榻的苦痛,还有,还有我大哥终生之撼!”

    白蔷和湘竹二人默然。

    不错,许氏现在这般不知不觉地被翎儿下了毒,便是在重演当柳霜岚的悲剧。

    被翎儿戳穿后在侯府上被众人不待见的日子,是在亲身体验着从前虞幼宜在庄子上的境遇。

    而如今知晓了花霖死亡的真相,看清了多年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丑恶自我,何尝不是给了许氏最后的重重一击。

    翎儿的话还没有说完。

    “除却这些,也是为了让奴婢赎偿自己的罪孽。”

    虞幼宜眉头一蹙,忽地察觉到翎儿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模样,可眼底似乎多了些乌青,两颊也消瘦了一些,肤色更是变得苍白不已。

    原本只以为是翎儿因着静和苑的缘故终日劳累,又有许氏恶毒打骂在后,所以身子才有些累垮了的模样。

    可现在看来,翎儿这个情形,分明是有些要步许念白后尘的模样。

    虞幼宜面上一紧,这次是她伸手抓住了翎儿的手臂。

    一触手她便发觉,翎儿遮挡在宽大袖口下的手臂,已经消瘦得有些惊人。

    “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侍奉在侧屋里,陪着许氏一同用着那些香饵?”

    白蔷和湘竹心里大惊,二人均是想起方才听那几个守门的婆子说过,许氏倒台的日子,其余奴仆都散尽了,可翎儿依旧如同以前那般尽心尽力侍奉在许氏左右,便是许氏打骂她也没有如其他人一般离开静和苑。

    “你又何必如此?”虞幼宜的眉头拧得死紧,语气低沉。

    面上惨然但坦坦荡荡的翎儿,忽然双眼中涌上了千倍万倍的悲恸神色,略微消瘦的面颊上滚下无数温热泪水,划过她颤抖的双唇。

    她惨淡笑容笑得更厉害了一些,却比哭还要难看许多。

    “姑娘,我从前在苏芳阁打杂,后来承蒙太太垂青,也开始在太太屋里侍奉着。虽然没有像阿燕姐姐那般近身伺候,但也能帮着太太收拾下套间的物件,或是帮太太掌个灯,理下床。”

    虞幼宜抓着翎儿的手忽地微微缩紧,听着翎儿接下来的话。

    “太太内间诸多杂碎小事,都是我来经手。那有毒的香饵,便是我亲手日日为太太点燃,害得太太香消玉损是我,是我亲手将太太送上了绝路!”

    翎儿面上滚滚而落的泪珠越发滚烫,她眼中的那一份深重悲恸,又染上了一层绝望之色。

    在苏芳阁做事许多年,在柳霜岚的温和好脾性中,她渐渐察觉花嬷嬷说的话有假。

    虽然那段日子算不得长,但也说不上短。几年弹指一过,她几乎已经放下了心里的那些仇恨,只想着若是能同其他小丫鬟们一样,高高兴兴地侍奉在柳霜岚身边,过着这般快活舒心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可柳霜岚死了,昔日那般温和待人的女子,因为心怀郁结缠绵病榻,一朝逝去。

    翎儿是个聪明的,她那时还不知道柳霜岚死得不寻常,但却明白柳霜岚和虞景的矛盾,皆因许氏所致。

    她和花霖从小就是孤儿,后来又跟着花嬷嬷做了许多年下九流的营生。在苏芳阁里的那几年,是她第一次那般放下心防,不必为生计发愁,轻松度日

    她原以为她能一直在苏芳阁中做事,等她年纪渐长,再如同从前那些前辈一样,被柳霜岚笑意吟吟地许一门好婚事,亲自送出侯府。

    原本已经散去的为兄长复仇的心绪又被勾了上来,这一次,又加上了对柳霜岚的那一份哀恸。

    她在柳霜岚死的那日,执意不愿出府,然后去了许氏身边。

    就如同虞幼宜说的那样,她原想豁出这条命,直接想法子对许氏下死手,一举将许氏弄死。

    可直到那一日,她打理许氏身边事时,看到了她从前经手过的熟悉的香饵,还有许氏与那钱府医往来的信件。

    “我当时就想,绝不能让她死得这般痛快。我一定要查清所有事,然后看着她跌入谷底,再无翻身之日,抱着悔恨被病痛折磨,挣扎死去。”

    白蔷和湘竹几乎被翎儿眼里仇恨的目光逼得睁不开眼。

    平日里,翎儿是侯府中出了名的好脾性。除了花嬷嬷,再刁蛮的奴仆到了她面前,都会忍不住放平态度和缓地与翎儿说话。

    哪怕她是许氏身边的旧仆,许氏倒台后,其余的家仆们仍念着昔日她的友善和帮助,从不刁难于她。

    谁都没有在这个温和的大丫鬟眼里看到过这般尖锐的目光。

    但虞幼宜仍旧静静地直视着翎儿,没有挪开目光。

    “你说过,昔日你打碎母亲心爱之物时,母亲并没有责怪于你,而是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翎儿慢慢怔住。

    “我觉得,若是母亲还在,她不会希望你为了已经逝去的人与奸人闹得两败俱伤,甚至飞蛾扑火般地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母亲那时问你有没有受伤,便是不愿看到你伤到自己,你可明白她的慈心吗?”

    随着这句平静且缓和的话语,翎儿眼中的仇恨慢慢散去,随后浮上来了一些迷茫与撼动。方才已经止住了泪珠,又潸然而落。

    “你那般敬重她,别辜负了她的好意。”

    虞幼宜松开抓着翎儿的手,微微瞥了白蔷和湘竹一眼。白蔷二人会意,低着头过来引着虞幼宜一同向前走去。

    这些是翎儿多年隐于心中的死结,也许一时半会不是她能劝动下来的。不如留翎儿一个人仔细思量思量,好好整理一下她心中的悲恸情绪。

    听花嬷嬷的话,翎儿从前并不是这般温和友善的性子。那时翎儿还小,装不出来这般,心里又揣着这般仇恨,定然是有些莽撞和性急的。

    如今这样十年如一日的温和,或许,是心中挂念着柳霜岚,连举手投足间,都不自觉地向昔日温和待她的柳霜岚靠拢。

    虞幼宜抿唇一笑,柳霜岚去得早,她不大熟悉柳霜岚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可看翎儿平日的气度,似乎能窥见一二。

    只是刚走出几步后,她脚步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重新将身子侧了过来。

    “我隐约记得从前母亲逝世时,有个年轻丫鬟在倚在外间哭得十分伤心。阿翎,那个丫鬟是你吗?”

    翎儿一顿,含着泪笑了笑,“那么多年了,那时姑娘还小,原来还记得。”

    虞幼宜垂眼一笑,又静静地看向她。

    “许氏性子阴险谨慎,阴私事除心腹之外绝不会多吐半句。之前我在侯府门前被暗害,赶在事情还未发生前便跑去庆王府搬救兵的人,也是你罢?”

    翎儿面色一黯,声音低了许多,一双柔和的眸子有些不确定地朝虞幼宜看了过来。

    “是奴婢,奴婢赶上了吗,有帮上大姑娘的忙吗?”

    不知为何,听着这一句,虞幼宜却忽地莫名想起前夜蔺泽贴近她耳边,轻轻吐出的那些蕴着多年情意的话语。

    “自然是帮了大忙,多谢你。”

    翎儿双眼中不确定的神情尽数消散,重新涌上了明快的笑意,又变成了几人熟悉的那副温和柔美的面容。

    宫墙内。

    一处恢弘精致的正殿中,正首摆放这一尊颇有规格的金銮,金銮后立着四位垂眼不语的宫娥,殿内四处,也立着许多旁的默默不言的宫使。

    一个衣着最为上等的太监头子此刻正跪在正殿中,殿内静悄悄的宫娥宫使们都垂首无言,只依旧沉默地站在远处。

    太监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可他仍旧战战兢兢地维持着叩首跪立的姿势,哪怕前面数层台阶之上最正首的那把金銮中空无一人,他却依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滴汗水顺着太监的鼻尖滴落在冰凉整洁的正殿地砖上。

    几乎是汗水滴落的瞬间,响起宫铃摇晃,缕缕高雅香气伴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传来。

    那太监微微抬眼,正前方缓缓出现正微微摇晃着的金丝绣纹下摆,一双杏色缀了许多玛瑙暖玉的绣鞋隐在金光摇晃之后。

    他窥见那繁复华美的绣鞋与裙摆至上首正中停下,随即,一阵沉缓慈和的声音响起。

    “起来说话罢,跪着像什么样子。”

    太监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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