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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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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老夫人的眼神太过于凌厉, 教养婆子只悄悄窥了一眼后便立刻垂下了头,心里却有些不得其解。

    什么将那二人拿下,她方才进来的时候, 没瞧见有什么人啊?

    齐嬷嬷在虞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 早已和虞老夫人心有灵犀。佛堂外的那点动静, 齐嬷嬷也已经注意到,老夫人刚张口, 她便立刻走了过去。

    佛堂外, 小丫鬟被孟老夫人推搡的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后才站稳。

    她正准备抬脚往外去时,却听佛堂六扇古朴精致的大门吱呀一声响,随后,便看到了虞老夫人身边的齐嬷嬷阴着脸大步走出。

    虞老夫人院里的丫鬟一直都静悄悄的,此刻却十分默契地忽然一涌而上。

    两个手脚稳当的当即便按住了正准备出去的小丫鬟,另外两个婆子则趁着孟老夫人没反应过来时,一左一右, 牢牢地带着孟老夫人跨进了佛堂之内。

    孟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 又没有想到这院里的人竟然敢这般对她。进了恢弘宽阔的佛堂之内,才逐渐反应过来。

    “还不快给老身放手!你们算什么东西, 区区几个下贱坯子, 也敢这般拿捏着我!”

    齐嬷嬷没说话,只依旧快步走回虞老夫人的身边,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仍然低眉顺眼,安静地站在一旁。

    孟老夫人被带进来时,佛堂外又有两个一直安静地如同一尊雕塑似的丫鬟,面色无波地从小厅侧门拐进了内堂。

    柳老夫人眼眸一转, 便瞧见了那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轻轻地对柳老夫人点了点头。

    “好了,如今也快晌午了,差不多也是时候要开席了。咱们也不必等我那位姐姐了,现下便一齐去前院看看孩子们罢。”

    柳老夫人眸光移回,十分慈和地与小厅内众位老太太们开口,面上依旧是原先那副笑呵呵的神情。

    老太太们闻言皆是笑着起身,互相谦虚一番后在侯府丫鬟婆子们的带领下,一齐往前厅走去,没有一人多说什么,也没有一人多问什么。

    柳老太太目送众人走出,自己留在了此处,与两位丫鬟一同往正北佛堂走去。

    佛堂中,孟老夫人气得转了两圈后,才看到站在肃穆神龛前,背对着她不发一言的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轻轻开口,声音依旧和煦,却让人忍不住有些发冷。

    “孟老妹妹,我院里这佛堂修缮的不错罢?老妹妹若想要进来瞧一瞧,只管大大方方进来就是了,何苦要躲在外面不出声呢?”

    孟老夫人好歹也是国公府的老祖宗,老国公爷逝去许多年了,国公府属她最尊贵,她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当即便气得高声张口。

    “好啊,你连阳侯府仗着有皇恩庇护,便无法无天了不成!我是孟国公府的尊长,任凭你是什么身份,也不该这般将我强行带了进来!”

    背对着她的虞老夫人轻笑了一声,随后慢慢转过身来,面上一双苍老但依旧明亮的眼睛内透出了凌厉冷淡的光。

    孟老夫人见她是这个态度,分明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更气了起来。

    “我倒要问问你们连阳侯府,私底下安的是个什么心!方才我都听见了,你们府里的大姐儿于子嗣上有碍,你们却仍想着把她嫁给我孙儿流寒!好啊,原来这连阳侯府就是这般阴险的人户,难怪那许家的庶女——”

    佛堂大门吱呀一声,打断了孟老夫人说到一半的话。

    柳老太太面上的笑容已经消隐全无,此刻冷冷地站在堂中盯着孟老夫人。

    “任连阳侯府如何,也容不得他人肆意置喙。”

    孟老夫人嗓子一噎,随即恼羞成怒起来。

    “明明是你们连阳侯府理亏,明知那乡下回来的大姐儿身子不好,还想欺瞒我们国公府,如今倒做出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真真是败坏礼节!”

    柳老太太根本就没搭理她,她转向身旁的小丫鬟低声吩咐。

    “速速遣人去前厅,将国公爷夫妇和孟公子请过来,注意着分寸。”

    立刻有丫鬟低着头快步赶过去了。

    前厅中,十数张长席已经依次布好,上面已经琳琅满目地摆上了些果子和冷盘。连阳侯府的宾客们皆是互相谦让着,笑意吟吟地入席,还有几个已经在席间互相闲谈起来。

    柳老将军在上首,与已经年迈的许老太爷并座在一起。下首一些的是许家现在的家主许鹤来,与柳霜定正推杯交盏地交谈着。

    稍远一些是有点坐立不安的许老爷,秦氏在旁边悄悄地用胳膊肘怼了他三四下后,他才擦着汗,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婴,笑呵呵地凑到许鹤来身边去说话。

    更远处虞景正与易总管低声交谈着什么。

    “楚儿他怎的与刑臻公子说着话就没影了,如今快要开席了,宜儿竟也没在这边。”

    虞玉站在一旁悄悄听着,他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惴惴不安,怦怦直跳,仿佛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一旁的青禾小声道:“二少爷放心吧,大少爷应该是和邢公子在一块儿呢,想来无碍的。”

    虞玉强笑着点了点头,却始终压不下心中的这股子焦虑感。

    正厅后侧,拐进了两名穿着颇有规格的丫鬟,带了各府的老夫人们引入席间。后面的另两个丫鬟趁着人多,悄悄地走到了国公爷与李氏的近处。

    李氏正蹙着眉与国公爷交谈,“看到凌儿了吗,那丫头怎的一转眼又不在了。方才瞧着还和别的姑娘们在一起呢,如今快晌午了还不过来。”

    孟流寒闻言温声劝慰道:“母亲勿要担忧,方才瞧见小妹和幼宜与羊大姑娘在一起,想来是无事的。”

    李氏一听是与虞幼宜和羊芷凝在一起,便放下了心。她正想着与国公爷入席时,虞老夫人院里的两个丫鬟轻轻上前开口。

    “国公夫人,国公爷,孟公子。虞老夫人请三位挪动尊驾,往老夫人院里走一趟。”

    两个丫鬟极有分寸,是趁着国公爷一家还未入席时说的,故而没被其他的贵客们发觉。

    国公爷立刻与李氏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疑惑之色。

    虞老夫人是侯府尊长,虽然两家有亲,但便是有什么事,只要虞景来说了就是了,何故会让虞老夫人亲自派人前来传话?

    孟流寒心中也有疑惑,却仍旧十分温和地点了点头,“可否请二位姑娘稍等片刻。”

    两个丫鬟没说话,只是依旧立在一旁,神色未变。

    李氏心中越发不安,她四下悄悄打量了一眼,其余在虞老夫人院里说话的老太太们明明都已经回了前厅,可这其中却没瞧见她最熟悉的那个孟老夫人的身影。

    她轻轻拉扯了下国公爷,国公爷立刻点点头。两人虽心有疑惑,但仍旧与孟流寒一路随着那两个丫鬟去了虞老夫人那边。

    虞老夫人院中,一切仍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几片菩提树的叶子偶尔吹落下来。

    李氏刚一进院里,便隐隐听见正北处传来一声十分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国公爷和李氏立刻拧起了眉。

    两位丫鬟稍顿了顿,依旧引着国公府的三位,“老夫人此刻正在佛堂之中。”

    国公爷和李氏只好揣着满心疑惑和不解走了过去,孟流寒慢慢地跟在其后,心里却突然涌上来一股强烈的不安。

    佛堂内,孟老夫人依旧气得不行,虞老夫人和柳老太太对她不理不睬的态度更是让她火冒三丈。

    她本就不大喜欢虞幼宜,一直觉得孟流寒应许个更高贵的贵女,如今又听到了方才那一番话,更是恨不得大闹一番。

    可虞老夫人身份尊贵,柳老太太也绝不是个好惹的,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磨磨嘴皮子,实则根本不敢太过分。

    孟老夫人看着另一边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婆子压在地上的丫鬟,怒气更甚。

    她想来想去,内心里竟是把所有怒意全倒在了李氏身上。

    没错,就是这个没眼力见的妇人,若不是她当初不经自己应允,便与连阳侯府那大姐儿定下婚约,如今怎还会有今日的事!

    李氏和国公爷一进来,就看见气得呼呼直喘气的孟老夫人。

    国公爷心里一跳,国公府和连阳侯府虽然在家世上相差不到哪儿去,可孟老夫人比上这许家出身的虞老夫人,可就要差上一截了。

    自家老太太的性子他清楚,虞老夫人一向也是个和气人。如若不是自己的母亲闹腾起来,应当是不会成现在这番局面的。

    佛堂的门被打开时,虞老夫人笑意吟吟的声音便传进了国公爷和李氏的耳朵里。

    “你们来了,孟老妹妹似乎对侯府的佛堂颇感兴趣,我便做主留她在这里一同闲谈片刻。未防孟老妹妹心里担忧,便做主将三位也请了过来。”

    国公爷和李氏连忙行了礼,都道:“不敢当,不敢当。”

    孟流寒看着前面神情不甚好看的孟老夫人蹙了蹙眉,不知自己的祖母这次又是为何事这般。

    孟老夫人一听见李氏的声音,立刻便横眉竖眼了起来。

    她走过来,伸手就指着李氏的鼻子,破口厉声呵斥着。

    “你这无知妇人,当日我便说这婚约不妥,你非要上赶着巴结。如今既两家都在,便都做个见证,立刻把我孙儿流寒和侯府大姐儿的婚约给我废了!”

    国公爷额头上立刻迸起了青筋,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孟老夫人面前,伸手拉下老夫人指着李氏的手,急急低声张口。

    “母亲!你说什么呢!我们两府之间的婚事早已定下了许多年了,流寒又与大姐儿情谊深重,怎可说废就废!”

    孟流寒在孟老夫人张口之时,平日里温润平和的眼眸立刻狠狠缩了一下子。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虞老夫人和一旁的柳老太太,却只看见这两位都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猛然死死地攥了起来,平日里最从容不迫的孟大公子指尖轻颤了下,随后转眼看向孟老夫人。

    “祖母不可!孙儿与幼宜相识多年,孙儿早已把幼宜看做自己的——这桩婚事,决不能废弃!”

    虞老夫人和柳老太太依旧没说话。

    齐嬷嬷悄悄抬眼瞥了一下,虞老夫人的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来是作何感想。而柳老太太听了孟流寒的话后面色稍有缓和,但仍旧是有些冷冰冰的。

    孟老夫人见在场的人,就连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孙子都不帮着自己说话,而孟流寒方才出声之时,一双眼睛中分明闪过了对她的一丝戒备与疏离。

    从前,从前她教导李氏的时候,也曾在国公爷的眼睛里看到过同样的神情。

    孟老夫人的手攥了起来,当日国公爷迎娶了李氏后,便越来越向着这个无知妇人,连家中的主事,都要她交与到李氏手上。

    国公爷性子倔,她无可奈何,但她的孙儿孟流寒,必定不得再给孟家娶进一个这般挑拨关系的蛮横孙媳!

    更何况,那虞幼宜有什么好的!抛却了侯府嫡长女这个身份,分明就是一个乡下回来的乡野女子!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不配进她孟家的门的!

    可孟流寒方才的那个眼神,似乎已经堵死了孟老夫人心中的想法。

    她发现她的孙儿似乎不是从前那个听话守礼的好孩子,如今竟然隐隐变得和国公爷有些相像。

    孟老夫人心里翻起了滔天怒火,她脚步一转,看见李氏有些无奈又不赞同的脸。

    她登时理智全无,阴着脸高高地扬起了带着手串的那只手。

    就是这个女人,把她儿子挑拨的晕头转向,如今又要把她孙儿的前途活生生地给葬送!

    “啪!”

    众人一晃神,暴怒的孟老夫人竟是对着李氏的脸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下去。

    “你这个无知妇人!孟家的丧门星!”

    李氏一个不防,立刻被孟老夫人一耳光抽倒在地。

    虞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凝住,柳老太太深深地拧起了眉。

    这孟老婆子,竟然当着别府尊长的面,公然掌掴嫁入自家多年,身为国公府主母,又诞下了一儿一女的李氏!

    她这是一点都没想过要给李氏留些面子!

    李氏应声跌倒在地,又惊又羞,她心里百般无奈和委屈涌上心头,无声地坐在佛堂的地上落下泪来。

    孟老夫人平时在自家府上动不动对她恶言相向便罢了,这是在国公府的亲家连阳侯府中,连阳侯府和柳家的两位老祖宗都在此处,院内院外也有无数的丫鬟婆子,婆母居然为着自己心中的不快,出手便掌掴于她!

    李氏悲从中来,想起在国公府多年的不易,还有自己在外时的强颜欢笑,她恨不得当下立刻死了了事。

    她及笄不久便嫁入国公府,先后得孟流寒与孟凌一子一女,在府中当家多年,如今子女都已经长大,甚至已经到了快成家立业的年纪,她却仍旧被婆母孟老夫人呼来喝去,甚至在别府内当众掌掴。

    国公爷虽十分护着她,可越是维护她一分,孟老夫人心里的怨气便越重一层。

    “母亲!”

    孟流寒与国公爷不约而同的一声,一个是在惊呼李氏,一个是在怒视孟老夫人。

    国公爷气得双眼通红,他顾不得府中是不是丢了颜面,心里只装着跌坐在地哭泣着的李氏,一腔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一把推开了孟老夫人,立刻便走到李氏身边,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满心的愧疚愤怒与心疼。

    孟流寒也已经在李氏身边,正拿着帕子,慢慢地擦着自己娘亲嘴角溢出来的一丝血痕。

    “祖母,你太过分了!”

    孟流寒重重一声,孟老夫人面色一白,看着儿子和孙子都只围在李氏身边。

    她身形踉跄地退后了一步,一转眼便看到了柳老太太脸上冷冰冰的讽刺之情。

    国公爷扶着李氏的肩膀,“夫人,你怎么样?”

    李氏依旧是落着泪,国公爷低下头去,瞧见李氏的脸颊被孟老夫人手腕上的乌木手串给抽了一下,肿起了一大块淤青。

    一直沉默着的虞老夫人终于发了话。

    “罢了,这样的人家,宜姐儿不嫁进去的好。”

    国公爷身子一颤,低着头,心知这次是他们国公府的人闹得太过,连阳侯府有所不满,他只能受着,什么都不能说。

    孟流寒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几乎褪尽。

    他脸色惨白地抬起头来,不由自主地开口道:“老夫人”

    可虞老夫人的声音不容反驳。

    “我连阳侯府的姐儿,便是放眼京城,也都是数一数二的,不是非你国公府不嫁。”

    跌坐在地上的李氏闭上了眼,心里不断浮现起虞幼宜规矩守礼的模样,和孟凌在一起时巧笑嫣兮的模样,还有自己的儿子眼里对虞幼宜那番化不开的情意。

    可孟老夫人闹成现在这样,她知道,这桩亲事算是彻底黄了。

    李氏几乎能感受到孟流寒握着帕子的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国公爷轻轻捏了捏李氏的手,随后饱含歉疚地起身,给虞老夫人与柳老太太行了个对自家尊长才作的大礼。

    孟老夫人这一闹,不只是把两家的来往给彻底断送了,更是让虞老夫人和柳老太太对国公府家风印象差到极点。

    看见了方才孟老夫人掌掴李氏的那一巴掌,虞老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让虞幼宜嫁入国公府中。

    国公爷心里苦笑,既掺杂了对李氏的心疼之意,又带了些对两家的愧疚之情。

    侯府金玉之身的嫡长女,身份本就不凡,偏又从前吃了许多苦。虞老夫人和柳老太太,是绝不会让虞幼宜再多吃一分苦头,多受一丝委屈。

    柳老太太没说话。

    这国公府一家子,李氏是个开明妇人,只看孟凌平时的模样便能得知。而国公爷则是个心思正直的人,所以才有孟流寒这样品行的儿子。

    只可惜,有孟老夫人这么个人在,硬生生地拖着这一大家子的人裹足不前。

    国公爷已经行完了大礼,而孟流寒依旧如遭雷劈地怔在一旁,曾经挺拔优雅的身子,此刻微微躬着,不住地打颤。

    国公爷心里低叹一声,扶起垂首落泪的李氏,夫妻俩一同慢慢向外走去。

    孟流寒犹不死心,他想再开口与虞老夫人求求情,可虞老夫人已经背过了身,摆明了送客,周围也有丫鬟走上来,预备送他和孟老夫人出去。

    他神情恍惚地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前面的孟老夫人狠狠一甩袖跨了出去,临到门口时,她脚步一顿,又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到一旁。

    孟流寒跟着孟老夫人的脚步,眼神发直地往外走去。

    他刚踏出佛堂的门槛,却看见了一位身着朱瑾色裙衫的女子,正垂眼站在门前,远处,是面色不屑的孟老夫人。

    虞幼宜原本在后院守着虞静珠,但虞老夫人院里的丫鬟,方才带着王婆子派来的教养妈妈过来传了话。

    羊芷凝知晓这些事情不简单,当下便让虞幼宜放心前去,她与一众婆子在这里看管着那两人。

    羊芷凝不是个简单姑娘,虞幼宜心里并不担忧,当下便跟着虞老夫人院里的丫鬟过来了。

    此番过来,正好能与虞老夫人说明虞静珠的事。虞景是个冲动性子,此刻又在前院待客,若是与他说了,怕是不好控制场面。和虞老夫人说,要稳妥得多。

    走在路上时教养婆子便与她说了许氏串通郎中一事,丫鬟又告诉她孟老夫人在那边为此事闹腾。

    几乎是一瞬间,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从前的虞幼宜为何会以陪房身份嫁入国公府。

    她这副身子的记忆里,其余的或许有些模糊,可唯独从前虞幼宜嫁入国公府前后的事情,这副身子记得十分真切。

    不应该说嫁入国公府,而应该说是抬入国公府。

    踏着良辰吉日坐着大红轿子嫁进了国公府的是虞静珠,而在日落西山傍晚无人时,从小门一顶粉轿抬入侧房的,才是虞幼宜。

    那时的许氏真是好手段。

    从前的虞幼宜约莫是在虞景生辰不久之后,便晴天霹雳地得知了那件事。

    她指腹为婚的竹马夫婿孟流寒,要迎娶她的二妹虞静珠。而虞静珠善心大发,让虞幼宜作为陪房陪着她一同进国公府。

    如今知晓了许氏偷偷安排的事情后,她才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恐怕上辈子,许氏便是如同这般,让串通好的郎中大肆宣扬虞幼宜亏损了身子,于子嗣上无缘。

    这种流言,对于那些世家大族几乎是一击致命。孟流寒是国公府独子,国公府的人就算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让孟流寒迎娶一个子嗣有碍的女子做孟家儿媳。

    她回想起曾经梦到的那个场景,慌乱无助的虞幼宜倚在孟流寒的怀里,孟流寒说的那句话。

    “祖母不准我迎你为妻。”

    还有后来,得知了虞幼宜有了身孕后,孟流寒喜极而泣时说的话。

    “再没有人能借此来污蔑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么回事。

    许氏让虞幼宜不孕的流言传到众人耳中,传得满城皆知。孟老夫人得知后,立刻强行出面要求断掉这段婚约。

    而这时候,“贤惠”的许氏则进言,说服了虞景让尚在闺中的虞静珠顶了虞幼宜的婚事,代虞幼宜嫁到孟国公府。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挽回两家的颜面。既不让外面的人觉得孟国公府无情,又不会断送了两家之间的情分。

    但那个可怜的嫡长女,身上背负了这样的流言,国公府之外,其余的府上也不敢与连阳侯府结亲,都不想为自家子嗣娶回这么一个只能当摆设的新妇。

    这种流言,只会越传越黑。即便是侯府豁出她闺阁小姐的脸面,为虞幼宜请来圣手诊断,依旧化不开愈演愈烈的流言。

    毕竟,只有真的试过了,才会知道她到底身子有没有问题。可又有多少世家肯冒着这个风险,将她供在府中呢?

    从前的许氏,是一举将虞幼宜的前途后路尽数给生生堵死了。

    虞幼宜无可奈何,又有孟流寒许诺,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要么从此青灯古佛枯守闺中,要么以陪房的身份嫁入国公府。

    她与孟流寒的情意是实打实的,自然会含泪选择后面那条路。

    虞幼宜本就是被陷害,身子无碍,进了国公府后又与孟流寒十分亲厚,自然便有了身子。

    而孟流寒对虞幼宜的心意昭然若揭,威胁到了虞静珠的地位。

    于是,虞静珠便在那个雨夜给虞幼宜灌下一整壶的落胎药,致使她落下了龙凤胎,卧榻之上挣扎死去。

    想到此处,虞幼宜默然。

    如若是她,若是真的于子嗣上有碍,从此便留在侯府或是青灯古佛又如何?女子的前程,从来就不是只有相夫教子这一条路。

    可那个谨小慎微的女孩子,被磨去了所有棱角,又舍不下与孟流寒的情意,只能咽下血泪踏入国公府中,最后死在了虞静珠的手里。

    虞幼宜慢慢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垂下的眼睫瞧见了面前银白色长衫的下摆,还有那只垂在身子一侧,正微微打颤的男子的手。

    从前的虞幼宜曾经与他情意深切,数度缠绵。她自然认得这只修长干净的手是属于谁的。

    “幼宜”

    那只手似乎颤抖得更剧烈了一些,却远远不及这句从嗓中轻吐出的话来得令人揪心。

    虞幼宜原本一直对孟流寒持着回避的态度,她觉得孟流寒不是虞幼宜的良配,不欲再次与其扯上关系,便一直有意疏远着他。

    但此刻的她却心里微微一顿,忽地有些想知道,如今的孟流寒会是怎样一番态度。

    孟流寒与她杏花下的惊鸿一瞥,孟流寒眼里化不开的情谊,孟流寒悄悄凝视她的模样,孟流寒那日在府前略带期待的眼神。

    她虽然移开了目光,但她心里全都明白。

    那样的一个美名在外的贵公子,对所有人都疏离有礼却独独对她眼蕴情意,就连说话做事时,也时时刻刻地考虑着她的想法。

    城内属意他的贵女数不胜数,但他固执地等了十年,一直等着虞幼宜回来。

    孟流寒虽不是虞幼宜的良配,但她心里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她所认识的孟流寒,是一位真正的君子。

    这样的人,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为其动心。

    这一辈子,许多事情都和从前大不相同,都发展出了与从前不同的轨迹。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虞幼宜,那么孟流寒呢,他的心意这般深切,那他的态度是不是也会与从前不同?

    孟流寒看见面前穿着朱瑾色裙衫的少女缓缓抬起眼帘,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但又似乎要比平常明亮了许多。

    虞幼宜直视着孟流寒那双温和深邃,此刻却蕴满了痛苦和绝望的眼睛。

    “流寒。”

    她轻轻启唇。

    这仿佛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名,而不是生疏地称作“孟公子”。

    孟流寒颤抖的手猛地一顿,随后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向虞幼宜垂在身侧的手。

    “幼宜,我——”

    他原以为虞幼宜会一如往常,规矩守礼地轻轻后退半步,躲开他的动作。

    可朱瑾色的少女这次没有躲,她只是仍旧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平静又柔和地看着他颤动的双眼。

    虞幼宜在等,在等着看孟流寒究竟会如何做。

    孟流寒的手越来越近,指尖几乎已经要触到虞幼宜纤细的手腕。

    心里黯然的国公爷已经带着伤心不已的李氏出了虞老夫人的院子,孟老夫人正当踏出半只脚时,却发现孟流寒仍旧愣在那边那个女子的面前,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流寒!快些过来,别与那大姐儿多说什么了!”

    孟老夫人阴着脸,语气十分沉沉地吐出这么一句。

    虞幼宜仍旧没有动。

    祖母严厉不容反驳的声音传入孟流寒的耳中,快要触到虞幼宜的指尖微微一怔,似乎轻轻滑过了虞幼宜的手腕。

    他的眼睛里又浮起了挣扎的神情。

    须臾,虞幼宜听见他开口,语气颤抖不已,满是希冀与茫然,甚至有隐隐的乞求之意。

    “幼宜,你相信我,我回去好好劝劝祖母,她会消气的,她——”

    孟流寒看见眼前少女的眼神虽然依旧平静无波,可那抹与往常不同的亮光,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半时,便一下子隐了下去,消失在她眼底深处。

    她重新变回了之前那个眼神平静,甚至如同一潭死水一般,一派古井不波的模样。

    孟流寒的一颗心一下子慌了起来,他从呱呱落地以来,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慌乱无主。

    一直恍若天边云雾的虞幼宜,方才似乎刚贴近了他一些,可瞬间又变成了那个他摸不清够不到的身姿气韵。

    他觉得他好像失了什么东西,失去了他没有抓住,而且再也抓不住的东西。

    孟流寒慌乱之中再次伸出手来,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虞幼宜的手腕。

    可虞幼宜平静得过分的眼神已经转开,她轻抽出了手,莲步轻移,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踏入佛堂之中。

    她不是从前的虞幼宜,她想听到的也不是这些。

    孟流寒脸色苍白地转过头来,看见那抹朱瑾色的身影从他身边飘过,轻柔的锦缎划过他空荡荡的手心。

    像极了那日杏花下两人交相而过的情形。

    朱瑾色的少女抬脚踏入佛堂内时,他仿佛听见了一声有些陌生的长长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宜姐这一次的情绪是有点微妙的,大家是怎么感觉的呢~评论随机发送红包biubiu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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