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虞幼宜依旧端坐在上方, 身形没变，面容也没变。可花嬷嬷就是无端地觉得她与自己记忆里的大姑娘大不相同了。
虞幼宜前些日子在庄子上落水的事她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许氏一直把持着内院, 庄子上的动静自然也不会放过。也正因为许氏如此, 所以虞幼宜落水的事并未传入虞景他们耳朵里, 只有许氏院儿里的人和虞静珠知晓此事。
庄子上的何管事来给花嬷嬷说这事时, 自然也没漏下虞幼宜落水后在庄子上的凄凉处境。花嬷嬷只听了几句, 便得出虞幼宜是个包子的结论。
不然还有谁家小姐能被下人欺凌至此？
虽说许氏在庄子上有人，可她到底本人不在庄子上，若虞幼宜硬气一些，哪儿就至于这么些年来凄凄惨惨过成这样。
上面端坐着的这位大姑娘，分明就不像管事说得那样柔弱。
花嬷嬷正冒着汗，院外忽然来了个人。
是翎儿并着两个小丫鬟过来了。翎儿虽是许氏身边的人，但到底还不至于花嬷嬷那样蠢笨。到了静和苑, 她先是在院外停住脚步, 只吩咐了身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会意，在院门口高声道：“请大姑娘安，许娘子打发身边的翎儿过来瞧瞧大姑娘。”
这一声，把花嬷嬷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是了, 必是许娘子看她去了这么久不见有人过来，心里着急, 也担心她的脸面，所以才打发了翎儿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虞幼宜微微点头，白蔷便走了过去，微笑道：“大姑娘请翎儿姐姐进来说话。”
翎儿得了虞幼宜的话，这才微微低着头走了过来。
行至廊下时，翎儿悄悄打量了一眼白蔷, 见她不骄不躁，神情平静，对她既不恭维也不轻慢，只是默不作声引着她向内走去，不似府中其他爱溜须拍马的下人。
她是许氏身边的大丫鬟，前儿见着了虞幼宜，自然也注意了下虞幼宜身边的人。湘竹看着虽不甚灵活，但看起来是
个忠心的。
李嬷嬷更不必说，从虞幼宜还是个奶娃娃时便亲自事无巨细伺候着。
唯有这白蔷，除了湘竹和李嬷嬷的忠心外，似乎更添几分机敏聪慧，看着不像是好糊弄的。
翎儿想起许氏的吩咐，面上微微蹙眉。有白蔷在，此事怕不太好办。
待行至最里处的一处小院内后，白蔷才转了过来。
“翎儿姐姐，这便到了。”
花嬷嬷站在原地，慢慢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自己面上臊热难安，手脚更不知道如何安放。她又看着自己衣裳不甚干净，更加有些无地自容。
一见到翎儿过来，她眼睛立刻亮了亮，也顾不得虞幼宜还在跟前，只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句：“哟，翎儿姑娘来了。”
说着，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偷偷啐了两声。
也就是她年纪大了才被他们欺凌了去，等到了许氏跟前，可指不定谁吃亏。
翎儿进来后一眼便瞧见了花嬷嬷。花嬷嬷在那边，身上的衣裳深一块浅一块的，手里拿着块极扎眼的帕子，嘴巴上的口脂又晕开了些。一说话，那嘴巴一张一合，看着实在滑稽可笑。
她走过去，只当没见着花嬷嬷如此狼狈似的，先低着头给虞幼宜行了个礼。
“奴婢翎儿，请大姑娘安。”
花嬷嬷见翎儿也不理她，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虞幼宜抬手，“原来是姨娘身边的翎儿姐姐，快起吧。”说着，又笑了两声。“花嬷嬷方才正和我说侯府上的规矩呢。按花嬷嬷说，我原应该给翎儿姐姐腾个座儿，只可惜这处院子有些窄了，翎儿姐姐勿要心里不喜才好。”
翎儿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并不起身，反而伏得更加低了些。“姑娘快别拿奴婢开玩笑了，不过是花嬷嬷昏了头说几句，可折煞了奴婢了。”
花嬷嬷虽然心里不爽，但也只能福了福低声应和：“翎儿说的是。”
她还指望着翎儿来给她撑撑场子找回点脸面，原来是来装王八来了，呸！
虞幼宜看着翎儿，看见她半蹲着，身形却不曾摇晃。“翎儿姐姐
还不快起。”
翎儿这才直起了身。
虞幼宜道：“不知许姨娘打发你过来所为何事？”
翎儿道：“不过是一些家常琐事，并着姑娘迁院的事。许娘子原是想着给姑娘指个更好的院子，又怕姑娘不喜，所以请姑娘与娘子商议着来。”
虞幼宜笑道：“方才我还在想，这内院中头一个有头脸的定是花嬷嬷，没想到许姨娘并没有给花嬷嬷细说是什么事，反而是你知道得最清楚。可见许姨娘最器重的还是你。”
花嬷嬷听了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斜眼看了翎儿一眼，却见她没什么反应，满心想着回去后好好说道说道她。
翎儿微微笑道：“奴婢并不敢当，只想着姑娘迁院是现下最要紧的事，所以特来寻姑娘和许娘子商议。”
翎儿话毕，虞幼宜并不应声。她接过李嬷嬷递来的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摩挲着扇柄。
许氏倒做得巧，什么时候商议不成，非要等她回了府第二天一早来请人。内院的事不好说与外间人听，但只要和她有关，这事是必定会传出去的。到时候外面的人晓得了，只当她个堂堂侯府嫡女是去给姨娘请安的呢。
翎儿想了想，再度出声。“正好老爷安排人开了祠堂，姑娘和许娘子议定后可去拜见太太，不紧不慢刚正好。”
翎儿一出声，虞幼宜慢悠悠摸着扇柄的手顿了下来。
“说得有理，那便请许姨娘过来，我与她好生商议一番便是。”
既说是非要面对着面说话，翎儿又没挑明是要她去许氏的院儿里，那就请许氏来静和苑便是。
翎儿微微一愣，“姑娘”
虞幼宜抬起扇子挡在脸前，抬头微微觑了眼天空。“现在还早着，花嬷嬷去请许姨娘，翎儿便留在这里与我说说话罢。”
花嬷嬷喜得一抬头，她正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晦气的静和苑。
翎儿暗暗看了花嬷嬷一眼，花嬷嬷心里清楚翎儿是个什么意思，但她仍记着翎儿方才不理她的模样，便只
装作没看到，喜滋滋的匆匆给虞幼宜福了福。
“大姑娘且等着，老奴这就去。”
虞幼宜挥了挥手，花嬷嬷便一颤一颤地小跑着出去了。
翎儿在原地低着头，敛去了面上的冰冷神情。
花婆子蠢笨如猪，在府中有几分脸面也不过是仗着许氏的面子狐假虎威罢了。方才大姑娘一出声，她竟把许娘子吩咐的全忘了。
罢了，花婆子见了许氏，只怕还有的受的。
花嬷嬷那头一路小跑着，出了院子后先是在院门口打量了两眼，见没有人在，才奔着许氏的凝香轩去了。
到了凝香轩，守门的几个丫鬟见着花嬷嬷均是一皱眉。
花嬷嬷身上的水印子虽然早就干了，但还是留下了深褐色的茶渍。这一跑动，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酸涩味。她怕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看到，唯恐被他人笑话。且她跑得又急，出了满头的汗，散落下来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着面庞，看着既狼狈又邋遢。
“嬷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花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上回答，只一把抓住一个丫鬟的手臂，“快给我斟杯茶来。”
那丫鬟皱眉躲闪着，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急急地去了，花嬷嬷也跟着她进了凝香轩。
凝香轩内，刘嬷嬷带着好几个下人在院里正说着什么，见到花嬷嬷进来撇了撇嘴。
这花老婆子，平时最自持身份，竟也有这么邋遢的时候。
“哟，花嬷嬷，您老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刘嬷嬷和花嬷嬷都是凝香轩的人，素日里总有些不对付。花嬷嬷听了翻了个白眼，“用不着你管。”
后面小丫鬟斟了茶过来，花嬷嬷一把夺过，一股脑全灌了进去，只觉得满嘴生香，干涩的喉咙立马舒服了许多。
刘嬷嬷阴阳怪气道：“白日见你在许娘子面前争着揽下去静和苑传话的活，怎么，竟然连大姑娘的一杯茶都没有讨到？”
花嬷嬷冷笑一声。“你不用在这儿说些
歪嘴的话来呛我。倒是你，被许娘子拨去大姑娘院里当差，也没见你捞着什么好，还有心思在这儿说我？”
刘嬷嬷常觉得她蠢笨如猪，不知为何能得许氏重用。吃得比她好穿得比她精致，还处处拿她的乔。她平日里便看不惯花嬷嬷这副土霸王的样子，现下也不再和她言语。
花嬷嬷轻哼一声，抬脚进了厢房。
房内，许氏正在簪花，只见花嬷嬷风风火火回来，还带着一丝怪味进了屋子。
“怎么是你回来了，翎儿呢？”
花嬷嬷福了福，“翎儿姑娘被大姑娘留下说话了，大姑娘说请娘子过去商议呢。”
许氏簪花的手顿住，闻言一下拔掉了发髻上的花掷开，狠狠一巴掌拍在镜台上，震得刚拿出来的金簪都抖了抖。
“请我过去商议？她口气倒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用手机网页更的，不知道格式会不会乱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