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主仆几个一路无言。
白蔷她们还是在想着宋丽娘的事，虞幼宜却是思考起另一件事来。
前儿落水，她只有醒过来之后的记忆，不记得落水时的事，所以并不确定是虞静珠搞的鬼。一来，虞静珠远在府中，并不很方便下手。二来，以许氏好强的性子，可不会让她死在庄子上。
虞幼宜内心嘲讽地笑了笑。许氏一直以正房太太自居，京中多半对她没什么好话，她正急着正大光明地洗白自己呢，若虞幼宜一死，更坐实了她苛待嫡女的名声。
以许氏的心思，虞幼宜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她必定会好生操办迎虞幼宜回府的事宜，以求不给他人留下话柄。
如此一来，便只有虞静珠最有可能了。
湘竹在旁边突然担忧的开口：“小姐，前儿你说湖水冷是什么意思，奴婢糊涂。是小姐前儿落水身子还没好利索吗，回头我跟李嬷嬷说说，让她再拣点药回来。”
白蔷看着湘竹憨实担心的表情直发笑：“小姐早已大好了。”
湘竹很是懵懂的点点头：“哦，小姐没事就好。”
已经快入夏了，太阳愈发烈了些，但白蔷和湘竹一直引着虞幼宜在游廊下行走，并未给太阳晒着。
此刻阳光柔和地落在各处草木中，映下一片影影绰绰。又有轻柔的微风吹过，树影缓缓晃动。
虞幼宜心情一片大好。
“我也只是隐约有些猜测，看二小姐今日的模样，倒是心里确定了。”
白蔷轻轻道：“小姐不准备追究此事吗。就这样轻轻放过？”
虞幼宜依旧欣赏着远处风光：“不急，慢慢来。”
刚踏进院门口，就见李嬷嬷撑了把伞过来。
“姑娘才回来，周大娘那边都来传过一次菜了呢；我怕姑娘回得晚，叫她们收回去等等再上。这太阳烈着，姑娘快进房。”
进至房中，虞幼宜刚一坐拢没一会儿，丫鬟就捧了午膳来。
虞幼宜洗过手后看了一样，依旧是色香味俱全的各菜碟，另外上了一盅薄荷水鸭汤。旁边的湘竹见她喜欢，先替她盛了一小碗过来。
“周大娘有心了，这汤看着倒是十分清爽。”
旁边的小丫头笑弯了眼，连忙福了福。“看小姐最近经常走动，这些日子太阳又大，小姐难免有些肝火旺，所以周大娘特地给小姐上了这个汤呢。”
虞幼宜心里不禁隐隐赞同。不错，薄荷性凉，可解头痛目赤，水鸭可温中益气，补阴虚。周大娘这次是上了心的。
“回去替我谢过周大娘。白蔷，看赏。”
小丫鬟千恩万谢地去了
虞幼宜慢慢用着午膳。
忽地，外面突然进了个媳妇，急急地见了礼。
“小姐，又有府上的人过来了，是个嬷嬷。看样子是跟小姐来说回府的事的。”
虞幼宜心里有些不悦。
不知道又是哪个，打断了她养生时间。
虞幼宜搁下筷子，揉了揉头：“人现在在哪？”
那媳妇回道：“已经在小姐的院外了。”
虞幼宜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一跳一跳的，只想用完午膳好好睡个午觉。
白蔷也停下手上布菜的活计，有些不快：“来了人理应在前院候着，如何就直接来小姐的院子了。以后来什么人岂非都可以随随便便来小姐闺房了？”
白蔷一番话，说得管事媳妇脸涨红起来。
虞幼宜抬了抬手：“罢了，府上来的人。想来他们也不太好拦，怎样都是难做。”
管事媳妇连忙又对着虞幼宜福了下：“还是小姐和善。”
虞幼宜道：“你下去吧，把那嬷嬷带进来。”
管事媳妇低着头退了出去，随后进来一位穿着花哨，头发略微有些花白的老妇，也不行礼，站着就开口和虞幼宜说起话来。
“多年不见大姑娘了，大姑娘这身段，这样貌，可越发出挑了。”那嬷嬷手里拿着一块桃红色的帕子，眉飞色舞地说着，边说边甩两下手中的帕子。
李嬷嬷皱眉道：“你是府上许姨娘身边的花嬷嬷吧，见到小姐总该行个礼。”
花嬷嬷听到李嬷嬷说姨娘二字时面色一滞，但随即又挂上笑脸，“哎哟，我这记性。”说着，给虞幼宜行了个礼。
虞幼宜也不多说什么，“给花嬷嬷看座。”
花嬷嬷也不推辞，一屁股坐下，头上簪子都微微抖了抖。她毫不在意地扶了下，继续开口：“大姑娘，这些年可好？”
说着，也不等虞幼宜作答，继续道：“府上今儿就着人来把大姑娘接回去呢，约莫下午就过来了！”
白蔷闻言深深拧起眉：“府上难道不叫人提前几日过来跟姑娘说一声，姑娘也好打点着些。”
花嬷嬷道：“我的姑娘，您在这庄子上哪儿知道我们府上的难处，如今正用人的时候呢，各处都忙得团团转，故而没能来给大姑娘说一声。”
虞幼宜笑吟吟地，“嬷嬷说得好笑，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你们府上？这意思是我不是你们府上的人？还是说这侯府当家老爷不姓虞，倒改花姓了？”
虞幼宜看着这花嬷嬷，穿着虽是花哨，却都是些上等的料子和时兴的花样，就连这头上也是查了几根金簪子，模样虽俗但也不是下等的东西。花嬷嬷在府中怕是颇为得用。
不说别的，看她这三言两语便夹棒带棍，摆明了没把虞幼宜放在眼里。
花嬷嬷心里也悄悄打量起虞幼宜来。素日多听闻许氏谈及虞幼宜，说不过是个温吞懦弱的性子，如今这么一看倒未必。
花嬷嬷眼珠一转，打起太极来。“定是那个昏了头的奴才忘事，也没想着来跟大姑娘通传一声，回头我便按着他来给大姑娘谢罪！”
白蔷讥讽道：“嬷嬷好大的口气，这府里的事自然有主子们管着，嬷嬷倒是发起性来了。嬷嬷既如此守礼，来了这庄子上也不见给我们院里通传一声，却是直接自己过来了。小姐的院子想出就出想进就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嬷嬷当家呢。”
花嬷嬷倒也不心虚，仍旧笑着开口：“方才我一进来就见小姐这天仙似的模样，连身边的丫鬟说起话来也这么灵巧。”
虞幼宜心里很是不喜。一个姨娘身边的嬷嬷，看起来倒有个主子模样了。
“嬷嬷真是客气，我这丫头比起嬷嬷的口舌，还差上许多呢。”
虞幼宜话刚说完，前边守在门前的小丫鬟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急忙止住了。花嬷嬷心下不悦，抬眼望去，却见身边的白蔷，连后面的李嬷嬷都嘴角带笑，一脸嘲讽之意。
“小姐好口舌，老婆子我自然是比不上了！”花嬷嬷重重哼了一声，抓着帕子的手抬起来直指着门边的小丫鬟。
“小蹄子，不好好当你的差，仔细着你的皮！”
虞幼宜收回笑意，正色道：“嬷嬷别失了分寸！这是在我院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花嬷嬷脸面挂不住，有些恼了起来。“大姑娘还年轻，尚且不知道有的一大家子大半败于刁奴身上。老婆子我见着了，为了姑娘好，也该提点两句。”
虞幼宜心中好笑。她年轻？换做从前，花嬷嬷叫她一声老姐姐都使得，况且何时轮到一个姨娘的嬷嬷来教训嫡出小姐了，真是猖狂。
虞幼宜看这花嬷嬷，重复了一遍她方才的话。“一大家子大半败于刁奴身上？”
湘竹只傻傻地站在一边，没感觉出什么。白蔷和李嬷嬷倒是听懂了，捂着嘴低低笑起来。
虞幼宜继续道：“嬷嬷说得对，从前我年轻，倒是没想到这层，如今嬷嬷倒是提醒到我了。”
连阳侯府这么一大家子，乱成这样，可不就败在花嬷嬷之流么。
花嬷嬷见白蔷和李嬷嬷还在笑，只当他们还在笑刚才的事，又听见虞幼宜开口，以为虞幼宜听进了她的话，不由得觉得自己更有面子了。
“姑娘能听进去就好，回了府还有好些事要小姐慢慢打理呢。”花嬷嬷又习惯性甩了甩手里桃红手帕，站起来对虞幼宜行了个礼。
“老奴话也带到了，便不耽误姑娘用膳了。还请姑娘自行准备着。”说完，花嬷嬷便退了出去。
白蔷冷笑：“还说不耽误小姐用膳，这菜都凉了一半了”
李嬷嬷见花嬷嬷走了，掏出自己的帕子，照着花嬷嬷的模样惟妙惟肖地扭着兰花指朝白蔷甩了下，“小蹄子，再乱说，仔细着你的皮！”
满室的人都笑了起来，虞幼宜也忍俊不禁。
只有湘竹在一旁闷闷不乐地开口：“他们也太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了，哪有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呢？当年二话没说就把小姐送走了，如今又一句话不说就要小姐赶着回去。真是欺人太甚！”
白蔷道：“湘竹说得也是，小姐得抓紧着打点着自己的东西，还要再看看带哪些人回去，一下午哪儿够呢。”
虞幼宜漠然道：“统共就那么些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早点回府也好，总不能在这里蹉跎一生。”
是时候回府里，会一会那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