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顾千欢回到医院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把玫瑰花插-进床头的花瓶里, 洒了点水,郑中胥姗姗来迟,手里拎着打包好的饭菜,他见到这束花脸上露出笑容:“怎么样?累着了吗?”
顾千欢摇头:“哪有, 只是出去转了转, 在医院呆着,我总觉得不舒服。”
于是郑中胥提起找房子的事, 他已经联系朋友去办, 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还需要一段时间。
顾千欢笑了笑,拆开饭盒,诱人的饭香扑鼻而来, 他抓紧手上的筷子, 胃里空空荡荡, 嘴巴却始终张不开, 没有什么食欲。
他勉强摆好饭盒:“老师, 你还没吃吧?我们一起吃。”
郑中胥张了张嘴,正想说他吃过了, 顾千欢指了指他的衣角, “这里还有一块颜料,老师你画起画来向来是什么都顾不上, 哪还会记得吃饭啊。”
郑中胥脸色一红,被他戳穿了也不扭捏:“我们一起吃。”
顾千欢只动了两筷子, 就说饱了, 郑中胥看着他,眉头微拧:“都瘦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吃饭?你这段日子怎么过的?”
顾千欢低下头,不说话。
胃里没有任何感觉, 像是没有进食这个选择一样,任何美食进了嘴里都叫他味同嚼蜡,食欲一天一天地败坏下去。
他不敢告诉郑中胥,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身上衣服松了不止一码,下颌瘦出戳人的尖尖。
在他的劝说下,顾千欢多喝了一碗粥,郑中胥眼底露出疼惜:“今天医院告诉我你的伤可以回家修养,我本来打算给你订个酒店,等房子找到了再搬家,现在看来,你还是跟我一起住吧。”
顾千欢听着他的口气就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他乖乖点头。
郑中胥离开后,他在洗手间吐了出来,镜子里倒映出湿红眉眼,惨白的脸上唯有嘴唇,红如鲜血。
出院后,顾千欢暂时住在老师家里。
郑中胥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从顾千欢见到他的那天起,他至
今都是独身一人,居住的房子却很大,是间位于市中心的大户型住宅,除了日常的起居室,还有一间朝阳的大画室,琳琅满目摆满了画材和颜料,正对着贯-穿镜城的玉带湖,晴天时,碧波万顷,波光粼粼,视野开阔且明媚。
因为他身上的伤,郑中胥不敢放他出去,一个人早早出门操办画展,顾千欢知道进度,他在m国的画已经在空运的路上,唯一要担心的是场地,不过blindsight名字一出,满地都是争抢着要承办的人。
顾千欢并不担心这点,临近中午,他穿着便服打开冰箱,活动间,长袖的薄款卫衣后褪,露出手腕上的伤口,因为这段时间都好好呵护,伤口已经结痂,像是一层丑陋的茧壳覆盖在腕部,新肉生长时痒意泛滥。
他盯着看,指尖戳了戳,丝丝缕缕的痛盖过了痒,眉头却不自觉舒展,想揭开……他定定看了半晌,才遏制住从心底生腾的破坏欲。
艰难地移开视线,冰箱里的新鲜蔬菜映入眼帘,顾千欢思索一瞬,拿了几根茄子,土豆,番茄还有一块新鲜牛腩,一根莴苣。
他拎着东西去厨房,土豆西红柿炖牛腩时间最长,顾千欢先把牛腩焯水去腥,再和西红柿土豆一起切成块状,这时候锅里的汤水开始咕嘟咕嘟翻大泡,他放进切块的食物,加黑胡椒盐等调味,盖上砂锅盖子小火煮一个小时。
这段时间来处理茄子,红烧茄子切条,口味是酸甜,莴苣削皮,黏液用水冲洗,切成翠绿色的细丝,加调料用筷子拌,就是一道清爽可口的凉菜。
郑中胥回家的时候一下子被冲鼻的香味煞到了,下意识往厨房去,就看见顾千欢愣端着盘子,忙接过去:“你手还没好全怎么就做饭了?”
顾千欢:“老师这几天那么辛苦,我做几顿饭算什么,您尝尝好不好吃?”
郑中胥嘴上推辞,饭桌上,除了顾千欢吃了点,几道菜全被他拌着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了一杯酸梅汤,坐在椅子上直捧肚子。
顾千欢征得他同意后去了画室。
视线落在那副尚未完成的肖像画上,他的脚步微滞,五官并未描绘,只能从身材服饰看出是个男人,西方装束,手持一柄长剑,冷光湛湛。
画架底下是一本书,他看清封面正要过去,一道声音插进来,郑中胥踱步而来:“这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我最近的创作灵感,千欢你有喜欢的书吗?”
他攥握的掌心里,沁满了黏湿的汗水。
顾千欢抿紧嘴唇,脑海中乍然浮现出书名,他悲哀又讽刺地发现,一切早有预示。
那是他在雨夜的消遣读物——《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
为了找回失去的爱人,俄耳甫斯用七弦琴驯服地狱守护者三头犬,琴声打动掌管死魂灵渡河的船夫,他倾诉自己的爱语,冥界时间停滞。
西西弗斯停止把沉重的石头推向山顶,坦塔罗斯不再试图去够那永远喝不到的河水,凶神恶煞的复仇女神竟也因此落下泪水。
冥王冥后被他感动,他获得一个机会,带着妻子漫长跋涉,却在微光投射到肩膀时转身,在最后一刻,他所寻求的爱人永坠冥府。
希望在实现的前一刻,彻底破碎。
如此相似。
顾千欢垂下眸子,声音喑哑:“没有。”
郑中胥不再说话,时间凝滞一般,唯有喧嚣地风穿过画室,吹动书页,翻出哗啦啦的响声。
爱嘉宠物医院。
顾千欢垂眸,视线落在屏幕上,显示着他和医生约好的时间,他来接小梨花回家。
远远的,他就看见笼子里的小梨花,之前见过一次,它鬼灵精地知道主人来了,没到跟前已经急不可耐地伸出抓垫,嘴里喵喵叫着,像是在说: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快带我回家!
顾千欢接住它的小爪爪,又笑着揉揉它的小脑袋,医生在一边介绍:“它没什么大碍,就是毛被火燎了点,看起来有点斑秃,不过别担心,夏天换毛期长得很快。”
说着打开笼子,小梨花一改刚才的温柔,蹭地一下窜出来,跳进
顾千欢怀里,它趴在他臂弯里乖乖舔毛,没人碰都能发出呼噜呼噜声,一看就很开心。
顾千欢结完账正准备离开,右手边传来一声问询:“顾学长?”
他扭头,蒋飞琰看实他的容貌,眼底骤然一亮:“我刚才就觉得像学长,没想到真的是你,学长,听说你休学了,没什么大事吧?”
顾千欢简单解释两句,瞥见他手里的狗绳,没有狗:“你是——来给宠物看病?我就不耽误你,有空再聊。”
蒋飞琰急了,他好不容易遇见一次学长,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一激动,扯到他的袖子。
顾千欢袖子往上拉,手腕的疤痕顺势暴露在空气中,蒋飞琰手足无措:“对不起学长,你疼不疼?”
他后悔死了,怎么就那么鲁莽呢!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那么狰狞的疤痕,看着就触目惊心。
顾千欢放下袖子:“没关系,已经不疼了。”
蒋飞琰:“就您自己吗?那个,那个他呢?”他含含糊糊地问,语气有点不忿。
顾千欢眼中掠过一道暗芒,没有任何避讳地说:“分手了。”
蒋飞琰:“!!!”
“学长,”他顿了顿,差点咬到舌头,心跳飞快,不知道是这寂静的环境催生了他的勇气还是其他什么,他脑子一热突然说:“我喜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顾千欢:“抱歉。”
他算是婉拒,恰在此刻,衣兜里的手机响起,老师打来电话,房子已经租好了,顾千欢看看时间,不准备再耽搁下去。
蒋飞琰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学长,有什么需要可以打我电话。”他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等顾千欢离开了,还在原地痴痴眺望。
“好看吗?”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顾风曜抱着大黑出来,刚才他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瞬间定在原地,再赶去找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于是他找到了蒋飞琰:“你刚才看见欢欢了?”
蒋飞琰揪他字眼,唇角带着笑:“顾叔叔,已经分手了还
说什么欢欢呢,您来的真不巧,学长刚走呢。”
顾风曜额角紧绷:“我问你欢欢在哪儿。”
蒋飞琰沉沉看他一眼:“你想知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知道学长手上的伤疤吗?你知道它怎么来的吗?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顾风曜看着他,男生脸上带着蓬勃的怒意,那些话重重砸进他心底,心口破开一个大洞,倒灌着刺骨寒风,他不敢去想,那些声音却不放过他。
——顾少爷在您那天离开之后,割腕了,好长一道口子,屋子里全是血,到今天都没长好。
——您要找的顾同学,他家人刚给他办理了休学手续。
——那位客人说,他已经不喜欢香水百合了。
他眼前青年明媚的笑容和冲天大火重复交替,顾风曜指尖发白,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像是拉满的弓弦,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愈发深沉的黑暗将他拉进不见底的深渊。
晚上,鹤谨搂着女伴回家,他浪荡惯了,进门连灯都没开,搂着女伴直接在玄关处卿卿我我,打得火热。
“鹤总,您之前说的那个……”女伴指尖卷住他的领带,轻挑一扯:“别忘了呀。”
鹤谨低头一笑:“这时候还说什么,想要什么我——”
“喵~”
寂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一声猫叫,胶着的黑暗里看不清东西,鹤谨心头猛地一跳,一抬头,黑糊糊的客厅里,两只绿油油的东西飘在半空中,隐隐能看见一团深黑色的影子。
一大一小。
“我艹!”
他什么阵势没见过,这阵势真的没见过!
与此同时,女伴惊呼一声:“怎么软了?!”
鹤谨脸上红了白白了黑,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
女伴被他赶出去,他恼羞成怒地补上一句:“别让我在别人嘴里听见今天的事。”
屋子里灯光大亮,鹤谨回去看着远处,一人一猫板正地坐在沙发上,他心有余悸道:“顾哥,你要吓死我吗?”
顾风曜抬眸,冷冷看他一眼,
抱着猫上楼。
留下鹤谨看看自己趴下的兄弟,咬牙切齿。
不行了,连夜!连夜给他顾哥买个房子搬出去,要不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三句出处不知道了,总结了一下
嗷嗷嗷救我一命,本文暂时改了个名字,那么觉得咋样?求反馈啊不喜欢我改回去,求求给个反馈吧!
下章预告:
欢欢可能要和顾狗见面了,但是,见面虐得更狠了。真可怜呀!海豹鼓掌jpg
明天更新会早,不是晚上九点了,说不定是早上,这两天都会更新早些,一直到我上完夹子。
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