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禹治水①
下午五点三刻,祝衡从床上醒来。
夕阳的余晖穿透落地窗,洒在他白床单上,海风紧随其后,撞得窗框猎猎作响。
白色纱帘被撞落,掉在祝衡头顶,他伸手掀开,看了眼窗外。
挨着海平面,是一轮斗大的金红色落日。海水一望无际,似乎近在眼前,若没那扇落地窗,轻易即能掬之在手。
祝衡回过头来,打量这个陌生房间。
屋子不大,仅有6、7平米,一块落地玻璃镶满了整面西向的墙,靠窗横一张他现在正躺着的单人床,门后有衣柜,挂着几件备用外套,屋内还备了套单人桌椅。
他挠了挠鼻尖痣。
这是在哪儿?
“滋啦——”
一道触电般的电流声忽然在耳畔炸开。
祝衡放下手,往门外看去。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滋啦——”
听起来有点像铁板上烤得吱吱冒油的烧烤串儿。
祝衡穿上衣服,起身出门。
出来的瞬间,耳畔响起另一道开门声。
祝衡转眼去看,左边房间跳出来一个男生。
男生穿着一身鲜绿色衬衣,白色大裤衩,脚上一双人字拖,顶着一副骚粉墨镜,头发染成金黄,手里还抱着一只椰子,看起来似乎刚从海边度假回来。
此刻,他正一脸激动地看着祝衡,像是见到了亲人。
陶然几乎快哭出来了。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被困在这儿!
陶然正要说话,只听“咔哒”一声,祝衡右边房间门被打开,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走了出来。
她一头乌黑波浪卷长至腰际,身穿暗红色闪片吊带裙,脸上敷着面膜,胳膊下夹了本快翻烂的日记,左手腕还戴了只简单大方的银色手表。
大美人不像陶然那样激动,她不慌不忙地抬手,挤掉面膜里的气泡,慢悠悠开口:“嚯,演了二十多年戏,头一回见这种稀奇事。”
话说完,她目光淡淡地瞥了祝衡一眼。
祝衡捕捉到她视线,望过去。
大美人回笑了下,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轻轻哼起小曲儿来。
原来是个演员。
陶然从小长在国外,对国内情况一点不熟,听罢惊叹一句,去怼祝衡胳膊:“认识吗?”
祝衡胳膊一动,让开了陶然。
他小时候,常被迫跟福利院院长一起追那些年的黄金档,一部不落天天看,不说如数家珍,至少那一代演员的脸他都认识。
但面前的这个女演员,还真没什么印象。
祝衡默了两秒,没有拆台:“嗯……可能吧。”
龙套应该。
女演员撩开脸边的长发,冲他们莞尔一笑,拿起她那本日记,随手打开一页往下读。
陶然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
满满当当写了一页的字,不算太漂亮,有点像小孩的笔迹,歪歪扭扭的。
这种情况,居然还看得进东西。
他冲她竖了个拇指,人才。
-
祝衡掉转头来,这才去打量这屋外的环境——这是一处露天的六角形建筑,一共六间独立小屋,他们三人各占一间,另外三间不知道住着谁。
六间房团团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是露天的圆形活动区,面积不大,像一个封闭起来的小院落,整个建筑由无尽海水包围着,宛如一朵飘在海面的六角雪花。
再看向这圆形活动区的正中,祝衡目光忽地一凝。
那里吊着一根线。
线的一头连着天空,一头穿透“六角雪花”的正中心,通向深不见底的海水。
这六角建筑底部并未与海面直接接触,也无岛屿陆地承托,仅靠这根线悬空挂在海面之上。
它仿佛一枚无形的钉子,将众人牢牢钉死在这片水域。
“滋啦”声就是这根线发出的动静。
正在祝衡打量周围环境时,它极快地滋了三下,接着对面三间房响起门开的声音。
来新人了?
陶然一抬头,看到了三个古人装束的房客。
他直乐:“又来三个演员?”
三个新房客满脸惊诧。
一位身着短衣、腰饰宽带、古铜肤色的精瘦男子面露疑惑,向陶然看来:“何为演员?这里又是何处?”
陶然勾勾手指,墨镜摘一半,向他们投去戏谑的眼神。
呵,跟爷装?
爷也会!
于是陶然问:“敢问大哥,从何而来?”
精瘦男子道:“我是个工匠,本在咸阳为始皇帝修陵墓,忽然有水涌进来,淹了陵坑,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始皇帝?秦始皇那个始皇?
听起来倒挺像回事。
陶然叹口气:“大哥,咱不开玩笑了啊。你看现在这场合,不合适,不合适。”
他连连摆手。
可那精瘦男子却莫名其妙地看他:“骗你作甚?”
陶然脑子短了下路。
不会真是从古代来的吧……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有点站不住。
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测,陶然转头又去看第二位。
第二位房客身穿浅黄色翻领窄袖袍,头戴青黑色幞头,脚蹬黑靴,脸微圆丰满,一双眼睛又狭又长,文气之外,略有杀伐之气。
他和善一笑:“在下来自大唐,是个读书人,本人不才,刚刚科举落榜,在酒楼喝酒消愁,本来诗兴大发,提笔要在墙上留墨,哪知让突如其来的洪水冲了整座长安城,等在下醒来便到了这里。”
嗯,大唐,挺盛世的吧?
陶然望了望天。
最后开口的,是一位年轻女子。
她一身绿色短衫、水红色下裙,一头乌发用梳子扎束在头顶,瞧着柔柔弱弱,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沙哑雄浑、中气十足,一开口就把众人吓了一跳。
她说:“我来自大宋,是个农家女,原先帮着家里务农,地里秧苗刚插一半,洪水就淹了我家田……后面你们都知道了。”
听到这里,陶然已然麻木。
唐朝书生、宋朝农女、秦朝工匠,再加上他,这个世代从商、往上数十代数不出半点书香的富n代。
士农工商,全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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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介绍完毕,众人发现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遇见了一场奇怪的洪水。
但这洪水从何而来?被淹没的人也不止他们六个,那其他人呢,他们在哪儿?眼前的这根线,又是做什么的?
太多疑问交织在众人心间,有人正想说话,忽听见两声响。
“滋啦——”
“滋啦——”
那根线连滋两下,滋得众人心头发毛。
随后,众人听见它开了口,语气冷冷冰冰,毫无感情:【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本次检测到六位观众,分别来自秦朝、唐朝、宋朝、现代、现代、现代,一共六个不同朝代】
众人:“……”
要不你再数一遍,几个朝代?
这时,活动区正中凭空冒出一张餐桌,桌上摆了6盘肉质焦嫩的烤鱼,滋滋冒着香气。
或许是那肉香实在太诱人,众人忽然觉得有点饿,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那根线继续道:
【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有六位饥肠辘辘的观众走进剧院,在剧目正式上演前,观众们吃下了剧方精心为他们准备的大餐,酒足饭饱后,他们乖巧等待六点整的到来,好戏即将上演……】
噢,意思是要他们吃桌上的大餐。
但这来路不明的烤鱼……
谁他妈敢吃。
祝衡看了看众人,俯下身,靠近那根线问:“不吃会怎样?”
线:“……”
它很矮吗?
你俯身是几个意思。
那根线像头发分叉一样,分出一条支线,对准了祝衡,恶狠狠道:【不吃就去死】
祝衡面不改色,他挑了一下眉梢,嗓子里蹦出一个“噢”字。
祝衡:“那我去死。”
众人:“?”
线:“?????”
几秒钟后,祝衡得偿所愿,左胸口被捅了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