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婚与昏
热热闹闹的过了新年，岁月平静无声的来到了二月，二月大地回暖，草长莺飞，桃花也绽了新蕊，为大地添了浓浓的春色。
二月十一这天，夏侯烟浮在翠翠的陪同下徜徉在御花园中赏桃花，忽而吉祥踩着小碎步跑来，到得跟前，他忙行礼：“参加陛下。”
“平身吧。”夏侯烟浮嗅了嗅芬芳的桃花，慵懒的对吉祥道。
吉祥起身后，翠翠便问他：“何事如此匆忙？”
吉祥答道：“陛下，林影公子求见。”
林影？他怎么来了？明天不是他大喜的日子吗？
夏侯烟浮想了想，对吉祥道：“带林影去栖花阁吧。”
吉祥领命，躬身而退。
栖花阁是承光殿附近的一座空置小阁楼，夏侯烟浮平日里也不去，没想到这会儿还派上用场了。
夏侯烟浮推开栖花阁的门，林影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他身穿一袭雪白的纱衣，美的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子，无论见他多少次，夏侯烟浮都忍不住心动。
“芙蕖。”
林影的一声呼唤，让夏侯烟浮的心漏跳了一拍，一声“芙蕖”勾起了多少回忆，她沉溺少顷，对翠翠跟吉祥道：“你们出去吧，我和林公子单独聊聊。”
吉祥和翠翠躬身退下，关上了阁门，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夏侯烟浮和林影二人。
“小影……你怎的来了？”
“不欢迎我？”
“不，不是。”她不是不欢迎，只是没想到林影会来。
“坐，坐啊。”
林影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动分毫，一瞬不瞬地望着夏侯烟浮，被他这样望着，她感觉很不自在，他的眼神中，氤氲着冷漠和凄凉，与以往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莫非……林影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小影，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呵呵呵……芙蕖啊芙蕖，你对我可真好，我谢谢你。”
都这会儿了他还唤她“芙蕖”，夏侯烟浮心中的感觉不知该如何形容。
“小影，我只不过想让你幸福罢了，楚将军人很好，配得上你。”
“那是自然，可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柳芙蕖，你太让我失望了。”温柔的林影不复存在，站在夏侯烟浮面前的，只是一个对她满腔怨恨的准新郎。
夏侯烟浮缓缓走向他，秀眉微蹙，语气淡薄：“你想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我三岁小孩儿呢？你能有什么真心？不过是看中了我的钱财，若我不能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还会一口一个爱我？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你求财，我求色，完美。”
杀人先诛心，夏侯烟浮的话对林影来说，每一句都像是猛烈的毒药，把往昔的情谊瓦解的荡然无存。
“芙蕖，你不是我，根本不知我的想法。”几行清泪从林影眼中滑落，他捂着闷痛的胸口，道出真心话，“林影自小命苦，早早就被卖到青楼接客，在青楼这些年，我也看多了人情冷暖，内心里还是渴望能有个人对我好的。后来你就出现了，你对我很不错，给我买别墅，赐我金银珠宝，让我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偶尔还来看看我，我非常开心，因为，总算不用待在解意楼那个污秽不堪的地方了。”
“城南别墅当真是我的世外桃源，虽然只是一方小天地，可我却觉得什么都有，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身份高贵，我想我八成没机会进你的家门，我不奢求你把我带回家，只要你偶尔来看看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林影哭的梨花带雨，声音也哽咽了：“起初，我对你也没有多少真心，还想或许你也是这样看我的，但那年你有了身孕还冒着风雪来看我，我从内心里感激，想着你或许对我是有几分真情的，不然不会在有身孕时还乘风雪而来，我也就是在那一刻昏了头，想和你过一生。”
“大概……我是真的傻了。”
“小影……”
夏侯烟浮看着在自己面前泪如雨下的绝世美人，胸口渐闷，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原以为他对自己并不上心，没想到她错了。
“芙蕖，你知道你给我找了‘爹娘’时，我有多欢喜么？我以为你要给我个正式的身份，把我接回家，我想，我肯定不能做你的正室了，不过无所谓，能做侧室偏房也好，再不济，我当个通房小厮，甚至做一个下人也没关系，只要能常常见到你，可我想错了。我真是太天真了，枉我林影自诩聪明，竟栽在了你手里！”
他怨恨道：“我想我最坏也就是被你冷落和遗忘，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眼都不眨就把我送了人，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诚然不假。”
“夏侯烟浮，我是人，纵然出身青楼，也有尊严，我也希望能得到尊重，至少……以前我觉得你是尊重我的，却没想到……呵呵呵，你把我当玩物！”
面对已然有些痴了的林影，夏侯烟浮开始无措起来，“不，不是的小影，我没有把你当玩物，我是觉得你不会真心待我。我若没有钱，给不了你锦衣玉食，你可会爱我？”
“若我说会呢？你信么？你不信。所以不必多说了，你我也就这样了。”
夏侯烟浮心痛的道：“对不起小影，我、我不知你的心意，否则……我不会把你送人的。”
林影含泪摇摇头：“晚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不光是我，你的后妃们，你也不曾真正在意吧？”
“胡说！”夏侯烟浮忽然就恼了，“我与他们关系如何是我的事，岂容你置喙？若不是念在你我欢好一场，我、我……”
林影不惧不怯道：“你便如何？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要杀要剐你随意，只是我告诉你，肆意践踏别人的真心，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
夏侯烟浮被他的话震的身子一颤，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肆意践踏他人真心……会遭报应……
林影用复杂难明的目光望了望她：“陛下，就此别过。”
林影推开栖花阁的大门，收起了眼泪，昂首阔步向外走去，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给自己编织的梦境，是他要犯糊涂，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只能自己承受，从今以后，他林影对任何人，不会再有心了。
而夏侯烟浮则在栖花阁中痴痴的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
新婚之夜，林影并不欢喜，楚宛君亦是，望着林影绝美的脸，她只觉得讽刺。
“想不到啊，竟然是你。”
“楚将军，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笑容中却没有浓情蜜意。
细说起来，楚宛君和林影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们在很早以前就见过了，那年林影十五岁，去郊外游玩时遇到了劫匪，劫匪劫财又劫色，林影手无缚鸡之力，逃也逃不掉，庆幸的是楚宛君出现了，当时她也在郊外游玩，听到有人喊救命，便拔腿飞奔而去，见几名劫匪在欺负良家公子，她忍无可忍，出拳如风，几招就把一众劫匪打趴下了。
被救的林影躬身向楚宛君谢恩，谢她救了自己一命，她笑着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经意的瞥见了林影，只看这一眼，她便再也忘不了他了，有那么一瞬间，楚宛君觉得林影是魅惑人心的九尾妖狐，明明长了一张清纯的脸蛋儿，却格外勾人心魄，她不知道的是，林影也被她的勇敢与仗义吸引了，两人互有好感，按说应当趁此机会进一步发展，但楚宛君想起家中有事，就与林影道了别。
林影也不恼，他想，若有缘，他总会与这位红衣姑娘再相见，若无缘，他再渴求也没用。
楚宛君回到家中处理了事情，脑子也清楚了许多，她开始想：“白日里见过的那位公子不知是何身份？若他出身官宦人家，或商贾之家，父亲母亲定然同意这门亲事。”
楚宛君派手下调查林影的来历，当得知他是解意楼的花魁时，她犹豫了，她不在意林影的出身，但她爹娘介意，他们不会同意她娶一个青楼公子，思虑再三，楚宛君放弃了。
而林影也没有再见过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
两年后，林影遇到了肯为他赎身的芙蕖姑娘，他也试着放下楚宛君，迎接他的新生活，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林影渐渐对芙蕖有了好感，也想过就这么和她共度一生，但万万没想到，她转手便把他送了人，像送走一样物品般，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嫁给楚宛君林影原本应当欣喜，但他的心里有了芙蕖，与楚宛君相对时，早已没了最初的心动；而楚宛君也早已释怀，她的内心有了另外的渴望，虽然那个渴望也遥不可及，但她的心动与林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两人饮下合卺酒，褪下喜服，相拥而眠，既然各有各的爱而不得，那么做一对儿世人眼中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也未尝不可……
把林影嫁出去后，夏侯烟浮心里空空的，像缺了一块似的，整日里提不起精神，以往她在宫中气闷的时候，还可以去城南别墅会会林影，与解语花说说话，排遣排遣心中忧郁，但林影已然不在城南，她纵然想说，也无人会听了。
真是作孽，夏侯烟浮万万没想到林影会对自己动了心，若早知他的心意，她断断不会把林影嫁给楚宛君，甚至还有可能把他接进宫里来，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不知不觉中，夏侯烟浮已踱步到昭阳殿门口，前不久，她刚下令把北辽和南越并到了大夏国土，并更名为“辽州”和“越州”，而东齐还是东齐，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大夏助东齐平定了外患，言宏对她这个女帝是感恩戴德，口口声声说要归顺，趁此机会，有大臣提议不如将东齐也并入大夏国土，夏侯烟浮也正有此意，但怕言止思不愿，故而此事一直悬而未决，现在正好到了昭阳殿，不如先进去见见言止思再说。
进了昭阳殿门，就有一大群宫女太监恭迎女帝驾到，夏侯烟浮让他们平身并问言止思何在，一人答曰：“回陛下的话，主子在小花园里。”
夏侯烟浮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往小花园而去，到了花园中，就发现言止思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扑蝴蝶，看着他一跳一跳的，夏侯烟浮煞觉有趣，没想到清冷的言修仪还有活泼可爱的一面，当真令她眼界大开。
她不忍打搅言止思的兴致，就立在一旁专心看言止思扑蝴蝶，一盏茶的工夫后，言止思欢喜道：“扑到了！”
荔枝也很高兴：“是啊是啊，还是只凤尾蝶。”
言止思道：“陛下说她最喜欢凤尾蝶。荔枝，咱们把蝴蝶给陛下送过去吧。”
荔枝和他一道把蝴蝶放在特制的小竹笼里，言止思拎着它就要去找夏侯烟浮，转过身时，却望见她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假山处。
言止思疾趋向前，向夏侯烟浮行礼后便道：“陛下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
她笑：“我刚到，再说你玩儿的那么开心，我不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