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海
月明湾离市区大约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何颜和梁川舟九点出发，到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梁川舟的房子坐落在半山的别墅群，三面环绕青山，正面拥抱大海，是个风景绝佳的位置。上山的路修葺得很平整，车子直接开了上去，然后被平稳地停在了私家车库里。
“技术不错，不愧是老司机。”何颜拎了包下车，和梁川舟一起走到后背箱取行李。
梁川舟睨了她一眼，笑得意味不明：“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有那么点一语双关呢。”
“脑子里都哪来的那么多废料。”何颜忍不住怼了他一句，然后将行李箱推到一旁的别墅电梯前。
车库门口有一个小型鞋柜，梁川舟将车锁好之后，从鞋柜里替何颜拿了一双舒服的拖鞋，两个人换好之后，便推着行李进了电梯。
电梯从负一楼贯穿到别墅顶层，属于家庭式使用的，一般人家并不会将它设计得太大。但当他们两人带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里面时，电梯里仍余有不小的空间。
环顾了一下四周，何颜说道：“你家的电梯好大，我们设计院有时候也会接建别墅的项目，但一般情况下电梯只会设计成这个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二那么大。”
“我爸妈偶尔会带着家里老人来这里度假，他们年纪大了腿脚不好，遇到阴雨天又犯风湿，一旦腿疼得不行，都会选择做轮椅。当初也是考虑到他们上下楼的问题，所以特意加大了一点。”
说话间，电梯到了三楼，是别墅的顶层。这一层室内的所有房间都被打通连在了一起，但又用移门和屏风隔断开，从而各自独立。
推开门，视线所及便是一间书房，还有与之相连的一个大约三十平的露台。露台朝海，顶上也没有任何的遮挡，所以室内光线格外明亮。推开玻璃门时，甚至还能感受到远处吹来的徐徐海风。
从书房通往卧室的一处被隔出了一条走廊，走廊的左右侧各被设计成了两个小的房间。一边是用于行李箱和被褥之类大件东西的存放，另一边则是真正的衣帽间。
梁川舟将这次要用的衣服拿出挂了起来，然后将行李箱推进了左侧小房间的柜门后面。
何颜往里走去，打量着他的卧室。
可能是因为不常来住的缘故，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仅是一张大床、一盏落地灯，和一张沙发躺椅而已。当然床的对面还有一面墙的置物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摆了一些现代风格的摆件和几本法律相关的书籍。
何颜注意到置物架上的一扇木制板块与墙壁连接处有一条缝隙，她好奇的问梁川舟这背后该不会是有什么密室吧。
“你猜猜看。”
“说不定你这个人就是什么变态狂，专门骗人来这里，然后把人关在密室里进行什么秘密实验。”
梁川舟用手指敲了一下何颜的脑瓜：“脑子缺水了吧，被害妄想症这么严重。”
然后他走上前，将木板往旁边一推：“装修的时候隔了一片面积出来做的电影厅，当时想着自己没事能看个电影放松一下，也就是图一个氛围。”
“结果没想到自己一年都难得来一趟，花了那么多钱装修却什么都没享受到。”
“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倒是越来越觉得扎心了。”
何颜走进去，选了一个最佳观影的位置，整个人舒适地往里一陷：“没事，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次我来替你好好享受一下。”
说到做到，于是两人叫了外卖，午饭就是缩在电影厅里吃的。
随着屏幕暗下，电影结束。何颜将最后一块披萨塞进嘴里，用纸巾擦了擦嘴和手，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往后一倒，竟然睡着了过去。
醒来时，何颜发现身上多了一块毯子。她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可能是因为电影厅里昏暗的光线作用，这一觉睡得很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傍晚近六点半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梁川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何颜将空调关了，打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可能是睡得太久的原因，此刻她觉得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头也一抽一抽的疼。
下了楼，来到一楼客厅。直接撞入眼帘的风景让她一时有些失语。
夕阳下，霞光染红了万物，大片的橘红色晕染在海平面的天际上。海上反射着落日余晖，从山间看去，远方尽是一片金光潋滟。
光线透过落地窗照射进客厅，投下了狭长的光影。梁川舟安静地坐在窗前看书，他悠闲的身影与眼前的这一幕自然融合在了一起，所谓画中人，大抵是如此。
听到下楼的动静，他抬头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何颜今天穿的是一条淡绿色丝质吊带裙，柔软的布料虽不算是修身设计，但这一步一扭转间依然能隐约衬出她曼妙的腰身。
平时的何颜很少打扮自己，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她需要经常跑工地，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素面朝天，干练利落的一身打扮。有时候难免休息不好，气色差了一些，她才会简单的上个粉底，或者涂个口红而已。
今天她依然没有化妆，但因为休息得不错，所以整个人显得颇有些容光焕发。加之天热，空气几乎停滞了不再流动，何颜的脸上终于是被闷出了一些红晕来。
阳光打在她的卷发上，反射出了淡淡的几缕金光。她随意的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一举一动间倒是生出许多风情来。所谓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梁川舟看着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亦如画中人看画，究竟谁才是最美妙的那一抹呢？或许从上帝视角来看，两相融合，才是绝笔。
“睡得好吗？”梁川舟将书合上，伸手将何颜揽入怀里。
何颜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从手腕上讲皮筋扯下，随意的扎了一个发髻。
“睡太多了，反倒有点反胃。”
梁川舟抬起手替她抚去了脸上细密的汗珠，然后轻柔地按着何颜的太阳穴：“附近有一家餐厅还不错，我定了七点半的位子。到时候去散散步，吹一吹海风应该就会舒服一点。”
太阳落山后的海边，气温很凉爽，沙滩上延伸至浅水区有一处栈道，栈道两侧挂满了贝壳风铃和彩色的霓虹灯。梁川舟同何颜十指相扣，漫步至尽头的一家海边餐厅。
这里的摆设大多是就地取材的贝壳制品，吧台处还有乐队在演奏萨克斯风。大概因为是周末，餐厅的生意火爆，几乎是座无虚席。
梁川舟定的位子是靠着海边的一个角落，这里的光线昏暗一些，所以服务生特意为他们点了一盏蜡烛。
烛光反射着琉璃制的烛台，在桌上投下一片璀璨的光影。海风一来，火焰便被吹得左右晃动，连带着桌上的影子，像是跳起了一段圆舞曲。
饭后，何颜在周边商店里买了一盏精致仿古的手提灯，两人避开人群，往另一处海域散步而去。
走得累了，何颜拉着梁川舟在沙滩上坐下休息。这是天光已经彻底暗去，月亮接替太阳的班，弯弯的一轮挂在天边。
远处的夜市人山人海，沙滩边上还有一些提着手电筒赶海的游客。海风拂面，将何颜的发丝吹得飞扬，浪花一浪又一浪，打在两人的脚上，复又褪去。
何颜捧着刚刚买的那盏古灯在研究，她好奇的来回拨弄开关，想要弄明白线路是怎么装进去的。
“我妈妈是机械工程师，小时候她给我做过一盏花灯，跟这盏很像。”
梁川舟将刚刚被何颜关上的灯点亮，柔和的光线晕在两人之间，将何颜的眼眸照得明亮。
“你妈妈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你小时候是不是都不用买玩具了？”
“确实大部分的玩具都是家人做的。我爷爷会木工，他给我做过一只竹蜻蜓，现在还在家里放着。”
“书房柜子上的那一只吗？”梁川舟问。
“嗯。”何颜点点头，转而遗憾地说道：“可惜我爷爷走得早，后来我爸妈出事，奶奶经受不起打击，第二年也离开了。”
梁川舟抱着何颜，他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我听过一种说法，说人的寿命其实有两个甲子那么长。大多数人在人间如果没有活到120岁，那他们就会在地下补足剩下的时间。你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说不定已经重逢了，所以不要难过。”
“我也听过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们挂在天边陪伴着留在人世的亲人。”
月明湾远离市区，受到的光污染少，如果天气晴朗，依稀还是能看见那么几颗的。
梁川舟听着何颜的话，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他轻轻地拍了拍何颜的肩膀：“颜颜，你看，月亮旁边有好几颗星星。”
何颜抬头，今晚的夜空格外浪漫，群星绕月，一颗一颗忽闪着微光。
“很久没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了，小时候去乡下过暑假，我常常和表弟表妹一起拿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她感叹。
梁川舟表示赞同：“现在生活节奏太快，人人都是低头族，很少人会选择慢下来看一眼星空。”
“我之前玩拼图的时候买了一幅梵高的星月夜，拼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他真的天生对色彩敏感，所以看得见我们无法看见的真实自然。”
“其实随着历史更迭，很多古人曾经见过的东西我们也看不见了，不过至少他们留下了文字和画作，我们也算借着前人的眼睛游历过一遍世界。”
何颜有些意外地看了梁川舟一眼，她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我看你家里那些极简主义的装修，还以为你真实的内心应该是个单调沉闷的人。”
梁川舟挑眉：“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我的装修。”
“挺喜欢的，但就是觉得缺了一点温度。”
“以后你喜欢什么，就添置一点进去。”
“说得好动人，我差点以为我们就要一生一世了。”何颜靠着他的肩，好似自言自语般说着。
“为什么不会呢？”他低头吻她的脸。
何颜与他对视，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她急急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深海，何颜依旧久久不能平静。她努力说服着自己理智一些，因为怕再多一刻的沉沦，就会深陷在这片温柔的眼波中，从此不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