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是有了退路才敢这么说
一路上，杨柳儿都在想，要是见到了杨桃儿，她该怎么说。
毕竟是她的亲妹妹。
可杨柳儿说好不再管杨家的事，更何况，她借了秦母一两银子给杨桃儿，已经仁义尽致……
杨家的是非与她无关，她不该优柔寡断。
被杨桃儿后天嫁给徐老汉的消息冲昏头脑的杨柳儿冷静下来，好在只是走到了村口，她干脆抱着盆转身往回走。
杨家于她已是前尘往事，她没资格插手，也不该再关注。
想到这，杨柳儿埋着头，飞快的走，生怕被熟人认出来。
刚走了没几步，一道身影拦在了她面前。
杨桃儿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尖锐，“你来干啥？”
杨柳儿没想到会遇到杨桃儿，她用力端紧怀中的盆，抬头看向杨桃儿。
不过月余未见，她像是变了个人。
脸蛋晒得黝黑发亮，将她本还算娇俏的五官衬得灰突突的，黯淡无光。
特别是那双眼睛，以前古灵精怪水汪汪的，现在却如同一潭死水。
杨柳儿皱皱眉，到底没忍住，“听说你后天要成亲了？”
听她提起这茬，杨桃儿变了脸色，恶狠狠的咬紧下牙，“跟你有啥关系。你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吧？！”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柳儿见过徐老汉，知道哪个姑娘也不会欢喜这门亲事。
只是，“我不是给了你一两银子，你为啥还会……”
她不理解，按杨桃儿的火爆性子，应该比她更懂得反抗才对，为何会任由杨狗蛋将她卖给一个丑陋的猥琐老头子？
“一两银子够干啥的！”杨桃儿恶声恶气，“你不会以为，这一两银子就能买自己心安理得吧？！杨柳儿，你休想！”
杨柳儿不想她后半生活在痛苦中，依旧抱着一丝希望，“那一两银子只是想让你多个选择，桃儿，你退婚吧。”
一旦成亲，她就没机会脱离苦海了。
“退婚？你说的倒是轻巧。”
杨桃儿恨得牙痒痒，这两个月来，她哪一天不是日思夜想着能够退婚？
可杨狗蛋拿到了聘礼，根本不容她提一个字。
她敢退婚，绝对会被打的半死。
杨桃儿笑的嘲讽，“果然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以为我和你一样是背信弃义之人？恐怕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别人的眼光有这么重要吗？”杨柳儿不明白。
日子是自己过得，要是每个人的想法都去顾及，那该活的有多辛苦？
杨桃儿的语气却越发尖锐，“你是有了退路才敢这么说！如果当日不是有秦家，你敢和爹断绝关系吗？！”
杨柳儿忆起当日，她误以为秦盛生气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本想放弃一切认命，可最后关头，她选择了为自己博一回。
那时，她娘赵氏只会哭，秦家也没了音讯，她是因为觉得有靠山才抗争的吗？
不，她比谁都清楚，不是的。
她是想起秦安安站在她面前为她抗争的模样，是想起秦大哥告诉过她的话，她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想要为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以后拼搏一把。
可杨桃儿不懂。
只以为她的沉默是心虚，“你记住，我是因为你才会被爹卖给徐老汉我是为你嫁的！”
她的语气凶神恶煞，带着浓烈的恨。
以往，杨柳儿还能安慰自己，杨桃儿是太小了，突然失去她这个长姐，一时承受不住这份落差，才会对她敌对。
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没良心的狗崽子。
她杨桃儿落得如此地步，她不怨重男轻女随意打骂的爹，不怨只会哭泣的娘，却来怨她这个挣脱困境的姐姐。
杨柳儿瞬间想通了，只觉得自己之前的好心错付。
她死了心，就连声音都没了温度，“凭什么是因为我嫁的。你的人生路都是自己走的，别想推给我。”
“至于那一两银子，就当是你我姐妹最后一场情义，以后你过得如何，都与我无关。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罢，杨柳儿淡然的与她擦肩而过，不带丝毫犹豫。
看着她的背影，杨桃儿想抓狂的大叫，想疯了一样的怒骂，像以前一样，把自己的坏情绪全部宣泄出去，可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次不一样了。
杨柳儿如此平淡，好像真的就此离开，再无眷顾。
杨桃儿在这瞬间慌了。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杨柳儿消失在视线内。
回去的路上，杨桃儿心情烦闷的很，她说不上自己什么感觉。
这段日子是她十七年来最苦的日子，她好像只有靠恨杨柳儿，靠不断的将所有过错推到她身上才能撑下来。
可现在，杨柳儿就这么抽身离去，她像是失去了痛恨的目标一般怅然若失。
只顾着胡思乱想，以至于没看清路，杨桃儿一头扎进了一人怀中。
没等她退出来，恶臭味就扑面而来，紧接着，一双手臂就缠在了她身上。
杨桃儿吓得放声尖叫，耳边传来徐老汉的恶声恶气，“马上就是我的人了，叫啥叫！”
这是杨桃儿第一次和徐老汉近距离接触，以前远远看过，知道他又老又丑，满嘴的黄牙，但还不知道，他居然臭成这样。
此刻正猴急的将恶心的脸凑过来要亲杨桃儿。
杨桃儿满脸的厌恶，尖叫着拼命挣扎。
她幻想的未来夫君就算不是英俊潇洒，也不该是这么丑陋的老头子。
徐老汉伸了半天嘴都没亲上，见她这副模样，顿时怒的一巴掌扇了过去，“给老子老实点！”
徐老汉真不愧是做力气活的，这一巴掌实实在在，当即扇的杨桃儿两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
从小被打到大，杨桃儿和杨柳儿一样，惧怕一切暴力。
她当即动都不敢再动，任由徐老汉恶心的嘴亲上了她的。
恶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杨桃儿差点吐出来，可她不敢躲，不敢动，只能拼命的压抑。
好在徐老汉没打算光天化日之下继续禽兽之事，只是亲了又亲，粗糙的咸猪手在杨桃儿身上来回摩挲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
“嘿嘿，”他笑的猥琐，“虽然比你姐杨柳儿样貌差了点，不过好在听话。反正后天就是我的人了，我就再等等。”
等他离开，杨桃儿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不敢再逗留一秒钟，疯了一样的飞奔回家去。
这两个月来，她对于婚事懵懵懂懂，只知道不太欢喜，可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的抵触。
她突然有了反抗的勇气，顾不得别的，踉踉跄跄的冲进堂屋，对着正在喝酒的杨狗蛋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哭嚎着哀求，“爹，我不要嫁给徐老汉，求求你，别让我嫁给他！我愿意在家里干活，干什么都行，求求你了爹！”
她是真的怕了。
想到自己的下半辈子要和徐老汉这样的人过，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
杨狗蛋这几天心情好的很，徐老汉给的聘礼不是小数目，够他吃喝享用很长一段时间的，所以他还破天荒买了平日里舍不得喝的好酒，刚享受的抿了两口，正美滋滋的呢，就被杨桃儿的鬼哭狼嚎破坏了心情。
再一听她想退婚，气的一脚就踹了过去。
“不嫁？不嫁老子打断你的腿！也不看看你的样子，肯有人花这么多聘礼娶你，还想什么呢？给老子滚回屋里去！”
可杨桃儿太怕了，刚刚徐老汉油腻的手乱摸的触感还停留着，相比之下，似乎比杨狗蛋的毒打更可怕些。
所以她拽住杨狗蛋的裤脚不松，哭的泣不成声，“爹，聘礼我会努力赚回来的，我保证！求求你了。”
这一扯，差点没把杨狗蛋手里的酒杯扯翻，当即气的他扔掉酒杯，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来。
他喝了点酒，又在气头上，下手狠厉毫不留情。
杨桃儿疼得厉害，拼命地祈求，“爹，求求你了，娘，你帮帮我！”
赵氏早就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了，听到杨桃儿的哀求，也只敢小声说，“当……当家的，别打了……”
杨狗蛋哪会理会？
没一同将她打一顿，已经是很好的了。
眼看着杨桃儿进气没出气多了，赵氏才鼓起勇气道，“桃儿后天就成亲了，别被人看出来伤。”
听到这话，杨狗蛋才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又不解恨的踹了杨桃儿一脚，才招呼一旁的杨树，“树儿，你过来，把杨桃儿看好了，徐老汉来接亲之前，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本以为杨柳儿大逆不道，杨桃儿总是听话的，没想到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杨桃儿被拖回了房间，就连赵氏都不允许进来，只有杨树看着她。
杨桃儿身上疼的厉害，她却觉得有些麻木。
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无望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杨树就坐在一旁翻着小人书，理都没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杨桃儿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迹都干涸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道，“杨树，你是不是只喜欢杨柳儿，不喜欢我？”
杨树翻着小人书，头都没抬。
杨桃儿又说，“我记得那日，你帮过杨柳儿说话。可今日，你看都没看我一眼。”
没有收到回应，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明明杨柳儿都走了，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哪里比我强了？”
“杨树，你为什么不理我？”她笑的有些凄凉，“我知道，你们都巴不得我嫁给徐老汉，你还想着用聘礼钱娶个媳妇回来是不是？”
“反正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最值钱了，也就这么点价值了……”
窗外，太阳渐渐西斜，她却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
只是从头到尾，杨树都未曾回复过一句。
直到橘色夕阳撒在门框，杨树才合上了小人书。
他看了杨桃儿一眼，淡淡道，“这个时间点，爹已经醉了。”
杨桃儿抬起头，怔怔的看他。
刚才说了太久，她的嗓子干哑疼痛。
杨树却已经起身开了门，背对着她逆光而立，“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