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果香气
冷夏并不知道下线以后，那两个男人如何编排自己。
她神态疲惫地伸了懒腰，洗漱完回到床上，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查看。
发出去的好友申请，没有通过验证的消息。
床头昏黄的灯光斜斜倾洒下来，打在她披散的长发上，荡漾的发丝裹挟光泽，映衬出她莹白面庞上轻浅的愁绪。
许是没看见吧。
她如是安慰自己，关了灯躺进被窝，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好容易入梦，梦境却提醒她年少时做过的傻事，大二有段时间，她喜欢江凯喜欢的发疯，总想向他表明心迹，有一日她终于按耐不住，给他寄了精心挑选的礼物，随附她自以为文采斐然的情书。
礼物和情书不出意外地石沉大海，毕竟学校里给他寄这些东西的女生数都数不过来。
梦里的冷夏显然还记着这点，焦灼地等来等去，徐徐等了数月，江凯却不知为何变成了江不眠的样子，梳着高高的古装发髻，穿着游戏里精致的华服，迎风孑然而立，他手里拿着她送的礼物，清冷绝世的脸庞在梦中显得柔情似水，朝她粲然一笑：“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夫人莫不是喜欢我？”
冷夏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抚着小心脏暗搓搓想，她昨天送江不眠礼物，该不会惹他遐思吧。
她心有余悸地瞎想着，伸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一看，才不到凌晨六点。
窗外晨光熹微，黑色依然占据主导。冷夏缩回被窝缓了缓，睁着迷蒙的眼查看手机上的消息。
帅飞翔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凌晨一点冲到大神群里呼唤她，“小夏，快来管管你家男人，他居然怀疑你的颜值！我说你肯定是年轻貌美，活色生香，他竟然质疑我！”
帅飞翔：“江不眠，等明早小夏看到消息，你就该搓衣板伺候了。现在跪下认错还来得及。“
江不眠对他的言语威胁显然未放在心上，迄今没有回复。
冷夏好笑地读完这两条信息，心弦微松，原来江不眠是这样想她的，果然“他喜欢我”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她往上枕了枕，弯起眼角打字：“江神操作这么犀利，说什么都是对的。”发送后她忍俊不禁地丢开手机，裹好松软的蚕丝被又眯了一会儿，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已是七点。
大神们已陆续醒来。
帅飞翔惊异于她的回复：“女人，你认真的吗？他说你不漂亮，你这都能忍？”
雪蓉：“小夏，你要是被江不眠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冷夏凝着手机，眼里含着亮亮的笑意，乐得跟他们逗趣：“我自愿的，能被江神绑架是我的荣幸。”
帅飞翔：“……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一大早虐狗。老婆，我们走，不给他们秀恩爱的机会。”
雪蓉：“你先走吧，我再磕会儿cp。”
帅飞翔：“……”
冷夏睡眼惺忪地捧着手机走到洗漱间，看到这几条消息时差点笑出声来，与此同时，江不眠的私信弹出来：“昨晚跟老帅聊天时开了个玩笑，我没有说你不漂亮的意思。”
这是来解释了？
她淡然地付之一笑，“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网友之间，透露的信息越少越好，何况她的颜值不会因为他人的质疑而降低。他这样想，她反而觉得放心。只不过……
她抬眸注意到镜子中穿着宽大白色棉质睡衣的女孩，不修边幅的作风、随意慵懒的打扮，好像跟女人味确实不沾边。
作为打工人中的加班机器，她三四天不洗头是常规操作，一周才敷一次面膜，一年有三百天都以素颜示人，只在有重要场合的日子才会勉为其难化个淡妆。比如昨天。
感谢父母给她的良好基因，在她疏于打扮的情况下还有不少人夸她天生丽质。
她可以不在意在江不眠心中的形象，可是江凯呢？
思及此，她火速打字询问：“我平常是不是给你一种粗鲁彪悍的印象？”似乎帮会不少兄弟都提及过，她操作像个男人。
她这个问题抛出去，对话框的状态紧接着转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他看起来有些始料未及又忙于辩解。
江凯本以为清凉一夏回复“没关系”后，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谁知几分钟后，她发来这样的提问。
她到底还是在意了，唯恐他对她印象不佳。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有些微妙，静思两秒，他飞快地组织语言，尽可能打消她的疑虑，“没有的事。你不要多想，昨天真的只是开玩笑。”
这条发出后，聊天窗口好一阵没有更新的消息。
江凯默了默，又补充一条“你跟粗鲁彪悍毫无关联”，她仍旧没有答复。
女孩子的心敏感脆弱，她越是沉默，越能说明她极其在乎他的看法，说不定还会衍生出其他怪异的揣测来。
江凯垂下眸，开始思考如何形容女生温柔大方，又不至于夸奖的太过刻意，他林林总总查找了一堆，切回聊天界面时，已然多了一条未读。
【清凉一夏】：柑橘馥奇香调和花果香调，你喜欢哪种？
【江不眠】：？
【清凉一夏】：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打扮自己，喷一点香水更有女人味。
江凯凝视屏幕的黑眸闪过惊诧，他不过随口调侃一句，竟对她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影响，以至于她要因此做出转变！
拿着手机的英俊男人靠在清晨的窗边，薄唇轻抿，静立地如同一尊雕塑，低垂的双眸划过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这是……喜欢他？
深思熟虑后，他修长的手指敲出回复：“花果香调吧。”虽然他闻不到，但花果香清新纯净，甜美的气息更适合女生。
【清凉一夏】：英雄所见略同。（抱拳）
冷夏发完这条，看着那抱拳的手势，突然意识到自己江湖气太重，赶忙补了个软萌的“小狸猫感谢”的表情。
江不眠虽只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网友，好歹是个男人，能够给她提供一些可靠的建议。
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妆容，从衣柜里挑选出一条经典款小黑裙，搭配简约优雅的黑白拼接西装外套，喷上买来后就束之高阁的祖马龙香水，踩着尖头小高跟出了门。
她本就生得雪肤花貌，容颜姝丽，这一郑重其事地收拾，路上引来不少目光。
由于化妆耽误了时间，她到达写字楼大厅时比往常晚了不少，电梯口站满了神色匆匆的上班族。
找了个靠里的位置站定，她低头看了看手表，耳边传来电梯门开的声音，她漫不经心地抬眸，视线和站在电梯里的江凯准准相撞了一瞬。
还好她化了妆。
她微低下染粉的俏脸，随着人流进到电梯，从地下停车场升上来还算宽旷的电梯迅速被填满，就在快要阖上门时，又有几个踩点的通勤族用手挡住了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随着几人的涌入，本就不富余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不堪，冷夏被迫一退再退，几乎快要贴到江凯身前。她努力地顶住推搡的压力，和他保持一点距离，身后高大俊朗的男人即便没有看她，就这么站着，也让她如芒在背。
她无意识地轻抿唇瓣，纤长的羽睫轻颤两下，细嫩白皙的手指攥紧包包，不安地挠动，饱满小巧的头害羞地低垂，露出纤白的天鹅颈。
似有若无的幽柔花香，夹杂果香的沁甜丝丝传入江凯鼻息，他注意到面前少女薄而精致的肩颈线和优雅的脖颈，这种轻快怡人的香味好像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的视线从女生纤细婀娜的背影，轻挪到她白玉般的香腮，她小巧的耳垂正微微泛着红晕，看起来有点可爱。
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有那么一点出格，他及时收回打量的目光，脑海中搜寻出她的名字。
冷夏。
他回想起昨日她演讲时的风姿，电梯也恰好到了十六层，少女脚下生风，逃也似的快步走出电梯，只留一片余香。
冷夏进到办公室内，收获数名同事的瞳孔地震，孙玫玫微张着嘴，惊为天人地看着她，“冷夏姐，你今天比昨天还要漂亮！我就说淡颜系也可以第一眼惊艳嘛，完全不输陈女神。”
冷夏听见她把自己和陈意茹相提并论，不以为意地浅笑道：“昨天零售那边的渠道协议审的怎么样了？”
孙玫玫暗道不好地吐吐舌头，“最近投行的协议有点多，那个我尽快看完，发给你复核。“
冷夏弯眸温笑：“不急，今天之内给我就行。”她整理好文件，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到办公状态。
橡木色的办公桌上，柔软细腻的茶巾放置着一壶一杯，桂花荷叶茶的清香从做工考究的湖绿釉茶壶中阵阵传来，冷夏品了口清茶，抬手去看手机，一条好友申请通过的消息赫然出现在她视野里。
是江凯，他加了她的微信！
她红唇慢悠悠扬起弧度，指尖点开江凯的朋友圈，浏览下来，他分享的大都是财经投资相关的文章和新闻，偶尔有些关于大事件的调侃评论，却极少透露他的个人信息。
冷夏盯着他空白的对话框，试图输入点什么，打个招呼，删删减减修改了好几次，都没想到合适的开场白，犹豫半晌，她最终按熄了手机屏幕。
周四的会议排的很满，夹杂各部门提交审核的协议，时间过的忙碌且充实。到了下午四点，冷夏才腾出空来，拿着贴好的票去财务室交单据。
阳光透过大片的落地窗，将室内照的明亮开阔，过道摆放的绿植生机盎然。
冷夏的高跟鞋踩在浅灰色透亮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走过拐角处，她的视线越过整洁的格子间，投在江凯办公室透明的玻璃上。
清隽儒雅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深邃的五官被窗外透进的光线照的愈发立体。
冷夏盈盈望去，不由得呼吸放缓，心跳的快而有力，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轻颤，收回目光时不经意间扫视过屋内，意外注意到以江凯办公室为中心女同事们花痴的神色，以及想要引起男人关注的各种小心思。
沉闷的情绪在胸膛里一点点滋生，她抿了抿唇，眉目平静地走过堪称修罗场的办公区，交完单据，她闷头进到卫生间，借着微亮的灯光，审视镜中那张清纯有余美艳不足的脸。
空气格外安静，静的她能轻易听到某扇门里传出的通话声：“我们新来的投资总监那才叫帅，我看到他以后，小说男主都有了脸！”
“我骗你做什么，真的很帅……害，我倒是想攻略啊，人家能看得上我？”
后面的话她没听下去，大概也能猜到七八分。江凯两个字，似乎与生俱来带有某种魔力，她从来都不该低估他的受欢迎程度。
大学上演的戏剧似乎以另一种姿态在职场重演。
一路上的见闻让冷夏心不在焉地度过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下班前她没精打采地到茶水间，想接一杯咖啡提提神，以应对晚上的加班。她平时极少喝咖啡，生疏地对着咖啡机捣鼓半天，只听见机器运作的响声，却没见咖啡流出来。
“没有牛奶了。麻烦您稍等一会儿。”保洁阿姨见状，歉意地朝冷夏解释。
“没关系。”冷夏让开咖啡机前的位置，走到一旁，掏出手机耐心地等待。
打开某乎，她很快被一篇游戏攻略吸引了眼球，她一向喜欢研究这些，对于游戏中各职业的技能流派出装都极感兴趣。这篇攻略介绍地十分详尽，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感到有人靠了过来，在手机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本能地将手机一收，抬眼就和江凯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江凯注意到她眼中的惊愕，温沉着嗓音道：“你叫冷夏？这名字取的很有意思。”和在他心里占有特殊位置的网名“清凉一夏”，有异曲同工之妙，更巧的是，她们最近都碰上了公司培训。
闻着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花果香气，他上挑的眉尾泄出探究的欲望，唇角蕴笑地问她：“你平时喜欢玩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