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考的不好。”
田福堂道，“公社会同意？”
少平立即高兴道，“润叶姐，我真能当老师？”
王立冬嗤笑道，“工资？你想的倒是很美。民办老师可没工资。”
王立冬道，“少平，你说的作家就是在家里写一些文章寄给出版社或者报纸，要是对方采用了就会给酬劳的那种？”
田晓霞道，“双水村小学？”
孙少平道，“大哥，我高中两年也写了不少文章，同学们都觉得写的不错。我相信会有有报社看中我写的文章。”
孙少平无比惊讶道，“大哥，在家吃饭还要交伙食费？”
他早就窥视大队里的小白马很久了，这回终于能名正言顺占为己有，哪里会放过机会。
王立冬拿出烟，点上一支，见弟弟的眼神桌上的香烟瞟，把烟递过去道，“想抽就抽，如今你也高中毕业了。算是大人了。”
“少安，今天还杀不杀猪？”金大锤走进院子，找到王立冬，小声询问。
“少安娃，你很有想法，很好。”田福军点点头，“希望有一天，我们双水村，甚至整个原西县，家家户户都能用上像少安家这种厕所。”
“哦。有多不好？”
润叶道，“我们商量过了，结婚后我就回双水村教书。”
“你今天杀的猪有多重？”
田福堂冷哼道，“就你从小惯的，一个农村人，竟然不会种地！”
老汉孙玉厚皱眉道，“作家？专门写小说的那种？”
这天傍晚，王立冬回到家，就见到老汉、少平在猪圈前忙活，“少平怎么回来了？”
孙玉厚笑着点点头。
王立冬道，“你骑自行车也行。”
润叶笑着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办。”
因为润叶嫁给了王立冬，田福军没有和县革委副主任李登云成为亲戚，所以比电视剧里混的更惨，在五月份的时候，降职为原西县畜牧兽医站站长。
王立冬看着少平道，“你怎么想的？”
王立冬道，“怎么可能不同意。爸，别忘了，福军叔现在可是牲畜站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孙少平忙点头，“对，大哥，你也知道。”
王立冬看着坐着不动弹的少平，道，“还坐着，还不去厨房端饭。”
王立冬笑道，“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而且我们双水村应该用不了几年。”
润生忙点头道，“对对，我可是人才。”
田福堂大怒，“人才个屁，上学不好好上，没回期末考都是垫底！”
这还不叫强人所难。
润叶点点头。
而且还是跟着自己女婿学，也不怕受了欺负，学不到本事。不过女婿至今也没个编制，要是润生做学徒，那也就是没编制，不进入编制就吃不了国家粮。
润叶眨眨眼，这她还真不知道。
孙少平有些郁闷，所谓由奢入俭难，他这两年吃惯了白面膜，每顿有肉的饭食，再让他吃黑面馍，实在是难以下咽。
王立冬道，“家里就他不赚钱，还想当老爷？”
王立冬看向老丈人，田家可是这位做主。田福堂拿了根烟，嗅了嗅，琢磨一阵，觉得还不错。
“我们村明年准备开设初中班，到时候我教初中。”润叶撸了撸小姑子脑袋道，“兰香，你不是在学英语吗，可以问问晓霞姐，她的发音比我标准多了。”
小舅子田润生见到两人，就像是见到大救星似的，拉着大姐道，“姐，你快劝劝爸，他想让我下地干农活。”
田福堂想到村里这两年的变化，不说家家都能吃上白面馍，但起码一大半都已经不愁吃喝，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可是他的政绩，要不是他田福堂，双水村哪能有这么好的光景！
王立冬好笑道，“多稀罕。你都高中毕业了，是成年人了，该自食其力了，吃饭给钱天经地义。难道还想我和爸养你一辈子？”
老汉坐下后，抽了两口旱烟道，“少安，少平高中毕业了。你想想办法，帮他寻个好工作。”
田福军心里算了算，保守来算一年出栏6头猪，每头猪重180斤，全部卖给食品收购站，071斤价格，也有八百左右，不仅省力，一年下来还比种地的收成要翻好几倍。
少平被大哥噎的匈口闷的不行，坐下后，拿起一白面馍狠狠咬了两口。
“今天我看下来，猪饲料的效果非常好，要是每户村民养上两三头猪，那双水村用不了几年，家家都能住上宽敞干净的新窑洞……”
“和上学期差不多。”
润叶犹豫道，“这个……应该没问题吧，学生多了，总要增加老师的数量。”
洗漱完，两人上了炕，惯例打了两场游戏，等屋里安静下来，润叶枕在王立冬匈口，道，“少安哥，咱们快结婚一年了。”
“成绩单呢？”
田福军不由赞叹道，“你这个娃娃了不得哪。种地、煽猪、杀猪，还会给牲口看病！”
润叶忙点头道，“奶奶喜欢吃，我明天再帮你做蒸蛋。”
润叶道，“爸，咱们村下学期初中生会多十二个，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明天你去公社的时候，和公社要个老师的编制。”
王立冬看着少平，不爽道，“刚才问你，你只说不想种地。现在又不想养猪！你跟我挤牙膏呢！”
你要觉得10块钱太贵，也可以选便宜的，每月只要3块，每顿一个素菜，三个黑面馍。
看着比自家卧室还大的卫生间，田福军询问，“这应该是少安的主意吧？怎么想到把这间窑洞弄成卫生间的？是不是有点浪费？”
王立冬和润叶在年初的时候，扯了结婚证修成了正果，润叶的工作关系，也从城关镇小学调回了双水村，成了双水村中学的初中老师。
丈母娘道，“少安，你想想办法，给润生找个工作。润生娃从小没挑过一担水，也没摸过镢头，让他去田里劳动，他哪里吃得起这种苦。”
他看着金大锤道，“我要没记错，你是光亮哥大儿子。”
王立冬一脸‘你好厉害的表情’道，“听你那骄傲的口气，我还以为你考了满分呢……”
王立冬亲了两口媳妇，拿起三大碗菜，进了饭堂。老太太看到大孙子，高兴道，“安安回来了。”
孙少平道，“写小说，写新闻稿的，凡是以写作为主的文学创作工作者都能称为作家。”
田福军诧异的看向自己大哥……太阳打西边起来了？
润叶出声道，道，“少平，不想种地，其他的工作都行？”
他看向大哥道，“现在双水村，像玉厚哥这样的多不多？”
金大锤咧嘴笑道，“170多斤，这半个月就涨了8斤，按少安说的，再养下去就不划算了。”
“新窑都箍好了，怎么不抓紧办了？”
“这么多菜，媳妇辛苦你了。”
王立冬翻翻白眼，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蜜汁自信，真当老三届不存在啊……
王立冬撸了撸小妹脑袋，道，“学渣没人权！”
老汉看着大儿子道，“要不让少平跟着你学兽医？”
田晓霞拉着堂姐，小声道，“姐，你和姐夫什么时候办婚礼？”
可你要做什么作家，我不同意。这几年写写画画的，多少人都被抓了。县城里边，每个星期都会拉着这些人，游街，开大会披斗。头发都剪阴成了阴阳头。”
王立冬道，“杀啊。家里都准备好了？”
打报告申请在双水村建个兽医诊所，这编制不就有了。”
孙少平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底板……白干活？
吃好晚饭，王立冬和媳妇，一块回了趟老丈人家。
润叶在桌底下，轻轻拉了拉王立冬裤管，示意别发火，有话好好说。
这时，润叶和小妹端着几个菜进了屋里，“马上吃饭了。”
这时，老汉和少平一起进了饭厅，少平看到桌上的三道荤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太好了，以后就能天天吃到嫂子做的菜了。”
王立冬道，“我爸现在不下地了，就在家专门伺候这几头猪。”
王立冬道，“爸，咱们村这两年的光景好了不少。大家有钱了，谁还不希望自家孩子将来有出息的。”
润生和少平的工作都有了着落，一家人都非常高兴，又聊了半个多小时后，王立冬提着丈母娘做的一袋子绿豆糕，和媳妇回了家里。
老太太正吃的开心，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对着孙媳妇道，“润叶，明天我还想吃蒸蛋。”
孙玉厚笑着道，“就在隔壁，刚建好还没一个星期。”
田福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点上一支烟道，“抽完烟，我们过去看看。”
王立冬点点头。
陕北的窑洞都差不多，众人也就随意看了看，不过走到最边上一孔时，发现了不一样，整口窑洞装修成了卫生间，城里卫生间有的这里都有。
王立冬打量了一番自己弟弟，觉得这家伙脑子应该没被夹过，可怎么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了，“你这成绩，就是恢复高考了，你觉得能考上？”
“哦，都建新窑了。”田福军询问道，“新窑洞在哪？什么时候建的？”
田福军好奇道，“少安从哪儿学的兽医？”
接下来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就剩下大家的咀嚼声。
“对了嫂子，咱们学校，需要几个老师？”
田福军挥手道，“少安，去忙吧，别耽误了工作。”
金大锤忙受宠若惊道，“福军叔，没错。”
田福堂咳咳两声，干巴巴道，“润叶马上23了，少安娃明年也24岁了。”
哗啦！
孙玉亭拿起旱烟，点上，抽了两口，“你高中毕业，回来让你下地劳动，心里肯定不愿意。
田福堂道，“下学期怎么多了这么多学生？”
兰香看向田晓霞道，“晓霞姐，我有几个单词发音一直不准，你能教教我吗？”
“少安哥说了，一定要凑齐了彩礼，免得让我丢了脸面。”
少平道，“润生的工作也没着落呢。”
“都那么久了，咋还没怀上娃呢。”
王立冬道，“那跟着爸一起养猪吧。家里8头猪，小妹过两月就要去县里念书了，以后就爸一个人伺候，太吃力了。”
田晓霞点头道，“走，我们去你屋……”
田晓霞道，“姐，那你结婚后，还是和现在一样，周日回双水村？”
王立冬道，“润叶从县里买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我自己看着书学的。”
田福军好奇道，“少安，你还会杀猪？”
润叶忙劝道，“爸，润生可是高中生，现在咱们村加起来也没几个。你让弟弟下地种田，可是浪费人才。”
“老师人选呢？”
王立冬冷笑道，“是不是觉得家里这几年光景好了，你就是没有收入，家里也会继续供你吃穿？
他可没兴趣冷脸贴了冷屁股，电视剧里前身为了孙少平的工作，跑前跑后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弄到了一个队会计工作，可孙少平非但不感激还埋怨前身多管闲事。
兰香糯糯道，“大哥，我也没工作呢。”
孙少平想到大哥13岁下地干活赚工分，自己如今都19了……点头道，“我交，不过哥，每月十块钱，有点多吧？”
孙少平忙摇头道，“我不想养猪。”
王立冬道，“爸，我这边肯定没问题。可少平愿不愿意？”
田福军点头，看着一众人道，
润叶此时正在灶台前炒着菜，小妹则是在帮忙烧火，他走到媳妇身后搂住她的小蛮腰，贴着耳朵问道，“都烧了什么菜？”
少平正端着三盘白面膜进屋，听了一耳朵，不高兴道，“大哥，我语文这次考了136，全班级第三。”
老汉孙玉亭道，“就像金成老师？”
他把枣红马关进马厩，走到猪圈前，少平把桶里的猪食倒进了食槽后，直起腰道，“大哥，我高中毕业了，上回回家就说过了。”
润叶轻轻拍了一下自家男人，就会吓唬小弟，“少平，没有工资，但有工分和补贴。具体多少，我明天问一下金老师。”
少平点点头。
他看了下猪圈里的8头大肥猪，都在欢快的吃着晚餐，说了两句话后，就进了厨房。
“奶奶，润叶给你做了喜欢吃的蒸蛋。”他把菜放在饭桌上后，扶着老太太下了炕，坐上了为她专门定做的木椅。
一刻钟后，田福军来到隔壁院子，看着一排崭新的窑洞，数了数，惊讶道，“玉厚哥，七口新窑全是你家的？”
田福军皱眉道，“玉厚哥，这几口窑洞，花了不少钱吧？”
少平忙呵呵起身，进了厨房，润叶道，“你自己坐着，却让少平干活。”
王立冬接口道，“整整4200块。要不是有福堂叔的支援，我家最多箍上三口新窑。”
孙少平点头道，“其他都行。”
老太太听了眉开眼笑。
春去秋来，时间飞逝，眨眼间一年过去了。
王立冬领着一众人来到了自家老窑洞，猪圈里六头猪或躺或站，神情惬意，田福军仔细打量了一番，只只都是膀大腰圆、膘肥体壮，“少安，伺候这六头猪可不省心哪。”
金大锤道，“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一个大木桶，一个柴火堆，不像其他杀猪匠还要准备口大锅烧水，所以大家都喜欢找王立冬杀猪，不用那么麻烦。
“咱们俩身体肯定没问题，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他说着一个翻身，“今天开始，咱们再加赛一场……”
兽医在农村还是非常吃香和受尊重的职业，特别这两年，双水村的养殖事业搞的如火如荼，石圪节公社许多农户开始学着双水村一样养猪，牲口多了，生病的也多，女婿每天忙的不得了。
孙少平没料到，反对的不是大哥，而是他老爹。
润生道，“骑马。自行车哪跑得过马儿。”
王立冬道，“福军叔，卫生搞干净了，就少生病，少去医院，就少花冤枉钱，人也不会受罪。”
还有1块钱一个月的套餐，每顿两麦糠杂面团，一碗清水……大哥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养猪风险非常高，很容易生病，要是防治跟不上，说不定哪天就得栽上一个大跟头。
孙玉亭看向小儿子，孙少平想到田晓霞的鼓励，鼓足勇气到，道，“爸，我想当作家！”
王立冬道，“那要是没报社采用你的文章，你就没什么收入？”
润叶出声道，“少平，要不去咱们学校当老师吧？下学期初中生要多出十来个，兰香也要去县里上高中了。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王立冬道，“爸，你让一个高中生下地，真的有点浪费。不如这样，咱们先问问润生想做什么？”
……
他是受够了旱厕，要不是条件有限，他都打算在每个窑洞里按上一个独立卫生间。
“哪有一年，也就六个多月。”
润生高兴道，“姐夫，以后我就是你帐下小兵了。你现在出去都骑马，我是不是也能骑马？”
王立冬用筷子指着少平饭碗旁堆成小山的骨头，“糖醋小排有一大半进了你肚子，不算你嫂子的辛苦费，就值一块五。
二爸孙玉亭道，“少安现在不仅会杀猪，还是咱们村的兽医。自从少安学会给牲口看病后，咱们村这两个月都没病死过一头牲口。”
见家里人都看向自己，田润生沉思片刻，他最想天天吃喝玩乐，根本不想上班，可这想法他可不敢说出来，免得被老爹打死，“姐夫，活轻松的，工资不能太低，最好没什么人管着的工作。”
王立冬道，“你嫂子在厨房呢，听不见你的马屁。”
看弟弟的表情，成绩肯定比上学期还不如。
王立冬马上记起了这件事，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少平都高中毕业了。
少平道，“只要能当老师，民办就民办。润叶姐，一个月多少工资？”
田福堂冷哼一声，“你咋不上天？”
润叶扭头瞪了眼王立冬，伸手拍开在自己身上作怪的大手，“别闹。把菜端去饭厅。”
润叶才想起，自己弟弟也高中毕业了，王立冬道，“你嫂子又不是咱们公社领导。还有润生的事，你别瞎操心了，先管好你自己。”
从下月开始，你每月初交十块钱，当做你的伙食费。”
孙少平半响没吭声。
润叶道，“少平也高中毕业了。”
润叶不解道，“你还有同学想要做老师？”
田福堂道，“有不少，大概有十几户人家。”
少平小声道，“我们班大多都是我这样，要是恢复高考，我就好好复习，考上的机会应该不小。”
王立冬一针见血问，“高中两年，被报社采用了几篇？”
孙少平的体温迅速回暖，忙开口感谢道，“谢谢嫂子。”他忙夹了块排骨放到了嫂子碗里，满脸都是阿谀奉承的味道。
润生道，“姐夫，要不我跟你学兽医吧？”
参观完，大家进了窑洞里，田福军坐在炕上，看着破旧的窑洞道，“少安，你和润叶马上要结婚了，以后准备住哪？”
王立冬道，“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王立冬看着媳妇道，“你这么想要孩子？”
王立冬知道老丈人的担心后，笑道，“我听说咱们公社正在筹建兽医站。咱们双水村可是生猪试点村。去年咱们村就超额完成了的生猪征购任务，今年生猪的征购数量，估计要翻上一番。
田福堂点头道，“明天我会和公社说一声，问题应该不大。”
少平看了眼老爹，老汉闷闷道，“少抽点。”他接过香烟，点上一根，“哥，什么时候能恢复高考？”
王立冬道，“哪有那么简单，想要增加一个老师的编制，需要公社批准，而且最多就是民办老师，可不是你这样的铁饭碗。”
田福堂‘哎呀’一声，他把这点给忘了，“我明天就跑一趟公社和县里，把这事给定下来。正好把少安你的编制也给解决了。”
这位上任后，整天骑着一辆五六成新的二八大杠，在各个村子检查生猪和各种牲畜的养殖情况，背地里被人戏称为‘猪司令’。
“肉糜蒸蛋，青椒肉丝……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红烧茄子，炒四季豆……还有猪肝汤。”
田福军笑笑，看着王立冬道，“带我们参观一下你的新家。”
润叶给二爸递上一杯热茶，“少安哥家的新窑洞已经箍好了，这里已经不住人了。”
少平挠了挠头，“我不想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