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水到深处便无声 情到深处便无痕(2)
小鹅的母亲陶氏带箢桃进入的那所民宅,是她表姐家的,因其表姐一家要外出一些时日,所以请她代为看管一下。原本她想让箢桃到自己家,一来,她家屋窄人多,既不好安置又怕走漏了风声。
进入那处民宅后,陶氏看着受伤后昏迷的云端,讶异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事说来话长,大嫂,你若是有什么不便的话,那我们就不叨扰你了。”箢桃说道。
陶氏忙解释道:“姑娘不要多心,我并非此意。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姑娘既然是侯爷的千金,可那些官兵为何还要追杀你们?”
“大嫂有所不知,那些官兵造反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虽然众人都说造反的人是云端,一来,箢桃不相信此事是真的;二来,她总不能说造反之人就是眼前的云端,否则陶氏不仅不会搭救甚至还可能会举报云端,所以箢桃干脆就将所有的事推到那些追杀云端的官兵头上。
陶氏感叹道:“原来如此,早就听说这天下已经大乱,没想到也乱到了我们这里。”
说着陶氏突然想起了小鹅,忙追问道:“姑娘知不知道小鹅她到哪里去了?你们的书院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查封了呢?”
“小鹅她……”箢桃差点说出了真相,但她怕陶氏经受不起这个打击,而且眼下她还有非常紧迫的事需要拜托陶氏去做,于是胡诌道:“其实查封书院一事是做给外人看的,怕这场动乱无辜殃及小鹅她们,于是我们把书院搬到了乡下,小鹅她们也在那里。因事出突然,所以我们尚未来得及告知大嫂,还望大嫂理解。”
陶氏向来对箢桃、木樨和月凝的话深信不疑,此刻她也选择了相信。
“大嫂,你可否替我到郎中那里捡些药?”箢桃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陶氏的手上。
“姑娘哪里的话,跑点腿算不了什么,可不知需要捡些什么药?”陶氏问道。
箢桃向陶氏反复交代了几种治疗箭伤的药名。
陶氏从民宅出来后,后面便有一个头戴斗笠的矮小黑衣男子尾随着她。
当陶氏从一处药铺购得药材后走出店门,便有十几名士兵进入此药铺盘查。
“给我站住!”陶氏刚走出几百米,那十几名士兵就嚷嚷着追上来。
陶氏扭头一看,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眼看就要被抓住之时,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那些士兵的背后,手起刀落间,那些士兵便人头落地。
那个戴斗笠的矮小男子抓着瑟瑟发抖的陶氏的手便衔枚疾走。
虽然不知此人姓啥名谁,但既然救了自己,陶氏相信他应是好人。
那个戴斗笠的矮小男子将陶氏送回那处民宅后便转身离去。
当陶氏发现此人离开后,本想叫住他问出英雄大名以便将来好报恩,此人却瞬间不见了踪影。
箢桃正在用烧好的热水给云端处理伤口,见陶氏拿着药回来后,欣喜若狂地上前接过药然后给云端处理伤口。
陶氏心有余悸道:“姑娘,外面查得很紧,刚才我去抓药时就差点被那些造反的官兵给抓住,幸好有人出手搭救,我才有命回来。”
“大嫂,知不知道是何人相救?”箢桃惊讶道。
陶氏摇了摇头道:“他身穿黑衣,头戴斗笠,没有看清楚他的脸。”顿了顿又道,“不过,他的体型却酷似小鹅她们的武术师傅点墨。”
“点墨?怎会是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箢桃惊愕道。
“什么?他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陶氏惊恐道。
箢桃略一愣怔后道:“被那些反贼给杀害了。”
闻言后,陶氏唏嘘不已。
其实,此人确为点墨,他被月凝刺了一剑后倒在地上,因失血太多当即昏厥过去。雪凝固了他伤口处的血液使他不至于继续失血,让他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
当点墨醒来之时已是黄昏。
漫无边际的冷,那是一丝一丝拼命往里钻的冷,仿佛冷到骨头里去。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
阴寒的冷,冷得入骨。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从胸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他碾断拉碎。
点墨下意识地将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伤口上,月凝刺他一剑的那一幕从脑海里闪现出来,一阵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从心尖传来,点墨鼻子有些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眶,从脸颊上滑落到他的手臂上。
这是万般伤心、委屈的泪。
伤心难过一阵后,点墨从怀里摸出金仓药敷在自己的伤口上,然后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将伤口包扎好。
就在此时,点墨隐隐发现小鹅正俯倒在不远处,遂疾步上前用手去探其鼻息,发现其早就断了气。
小鹅是点墨最喜欢的学生,想起小鹅乖巧可爱甚至有些古灵精怪的模样,点墨心在哭泣,眼睛却再也流不出泪水。
夜空雪花飘,落地人心颤。
点墨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将小鹅抱起来走进路旁的树林,寻了一处地点,以利剑挖土准备埋葬小鹅。
半晌后,地面上凸起了一座孤零零的新坟,目睹如花的小女孩埋骨荒山,点墨心中无限伤感,愤怒不已。
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月凝会不会也已经花蕊飘零了?
“点墨啊点墨,你何时变得如此小肚鸡肠?她对我绝情难道我就要对她不义吗?何况,月凝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切都是误会。”
“不行,不行,我去救了她后,即使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如何?”点墨下意识地摸着脸上刻着的字,“我如今已变成这副模样,她是不会接受我的。”
“所以,我还是先回云端将军那里协助他守城吧,大不了叫他派些人去救月凝她们就是了。”
“可这样还来得及吗?”
“点墨啊点墨,你到底喜不喜欢她,你若是喜欢她,为何还要瞻前顾后、婆婆妈妈?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她受死而置之不理吗?”
点墨决定要去救月凝。虽然知道自己身受重伤,去了也是白搭,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作出了这个决定。
风寒料峭,飘雪如絮。
点墨走出树林时,天色已经大黑,伸手不见五指。
点墨一脚踩在了一个尸体上,踉跄倒地。他顺手摸去,从衣服判断出是一个士兵的尸体。他急忙脱下那具尸体上的戎装穿在自己的身上,一来是为了御寒,二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茫茫雪夜,到何处去找寻月凝。而且自点墨受伤昏迷后,他就完全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月凝是死是活,是被杀于此还是侥幸逃走,点墨浑然不知。所以,他决定先从这里开始寻找,因为他幻想着月凝只是受了些伤像他之前那样昏迷在此,而若是贸然离开的话,既不知道月凝的去向,又怕月凝真的受伤在此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机。
“月凝,你在不在这里?”
“月凝,你还活着吗?”
“月凝,我是点墨,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还活着,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那你快来杀我吧,我绝不还手!”
“月凝,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你倒是快回答我呀。”
“木樨姑娘,箢桃姑娘,你们在不在?听得见我说话吗?”……
点墨的呼喊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然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潇潇雪下,心字成灰。
雪落在点墨的脸上,头发上,冰冰凉的。寒冷侵蚀着点墨的肌肤,就像一个人的眼泪,凝结在心上成了伤口。
伤心归伤心,但点墨却不准备就如此轻易地放弃。
地面已被雪水浸湿,纵是到林子里寻些木材什么的也无法生火照明,于是点墨只好一个一个地用手去摸躺在地上的人,以此来判断月凝是否在此。
雨是心滴下的眼泪;而雪是心冷成冰,却又不忍失去柔软,而凝成的悲伤和绝望。
连续触摸了七八十人,均既非月凝亦非木樨和箢桃,就在点墨站起身来准备去触摸下一个人之际,他头一晕便昏厥过去。
……
蹄声得得、马嘶长鸣,吵醒了熟睡中的点墨,他睁眼一看,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马赶来。
此时已是次日晌午。
风歇雪停,温和的阳光照射在点墨的脸上。
就在他准备起身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