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真烂缦
“瑾之，你看什么呢？”
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伴随着蹦蹦跳跳的步履声从宋微瑜背后响起。
宋微瑜收回视线有些讶异的转头，没想到长公主这次的宴会连小皇子都没放过，不过再想想连自己都来了，那这位小殿下能来到也没显得有多意外。
宋微瑜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看着道：“你小子怎么也来了？你母妃吩咐的书都背会了不成。”
半大的年少见她提起学习书塾之事，红着脸嗷嗷直叫：“母妃才不管我，这次我可是听表哥说你要也来才特意央了父皇，这才能出宫，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这什么花花草草的相亲宴。”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宋微瑜，见对方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下意识的按着自己小时候的习惯拽了拽宋微瑜的窄袖，哀求道：“你就带我吧，我也想玩步打球。回了宫我一定多在父皇面前说你的好话，肯定让你少在御前被骂几次，真的，我保证。”
场外的闫洵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默默提起视线扫过面前两人亲昵地交谈，心底莫名涌上了一阵怒意。
看到最后，闫洵有些狼狈地挪开视线，微微垂着的眼帘遮挡住了心里的暗潮汹涌。
他后退了几步，悄然退出了眼前欢欣场面。
“你保证有什么用，这该罚的俸禄一石不会少，该背的骂名反而还多了个霍君谄上，我这是何苦啊？”
宋微瑜有些嫌弃的伸出左手，将自己的右臂从少年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那我什么都不说还不成吗？你就带带我吧。”
少年紧追不舍地握住了宋微瑜的月杖，不住地揪着嘴嘟囔。
换好青衫胡邬一早就瞧见了在场上胡闹的两人，他目光微转，忽然想起了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当下心声一计。
胡邬拎着月杖走上前，笑着接过了话柄：“行啊，小殿下想来就来呗，不过我们还得问你借个人这游戏才能玩下去，就看您肯不肯了。”
少年一见有人肯收纳自己登时高兴了起来：“行啊，一定行，只要我和瑾之一队随便你借什么人。”
说完少年还自信地扬起了下巴，完全忽视宋微瑜在一边抗议的眼神。
胡邬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就多谢小殿下赐人了。”胡邬坏笑着朝两人拱了拱手，向侧面大喊道：“杨大人，还请换装上前加入我们青队，你不是早就想领教宋大得厉害了吗，这小殿下也在，今儿咱就替你圆了这个梦。”
杨素昂没多犹豫，点了点头就转身去换装去了。
被无视的宋微瑜内心一阵凄凉，幽幽地开口道：“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这么能行，你可是西北第一的猛将啊，怎么能轻易打退堂鼓呢，这说出去多丢人。”
少年不满地撇了撇嘴，一边找着剩下的对队友，一边还学着大人的模样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宋微瑜的肩膀，看向了面前平展的展台。“你不是想要那盒子吗，我瞧着确实是个不多得的好东西，但今儿我也不跟你抢，我们队赢了这东西就归你。”
顺着他的目光宋微瑜看到了摆在奖筹上的木盒，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到人群里去找寻闫洵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刚才在喧嚣中孤立的白影好像只是她一时恍惚产生的错觉。
怅然若失的感觉在一瞬间像海潮一样将宋微瑜整个人的思绪都得以侵蚀，寂寞、无奈，这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一点点的抓挠着宋微瑜的心脏。
好在喧闹的环境让一切微小的情绪都得以一笔带过。
宋微瑜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装出一副欣赏盒子的狂热模样，没人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失神的真正原因，但是眸中却闪过几分势在必得的坚定。
“一言为定，别到时候在哭着耍赖非要这个要那个的，这次我是铁定不会让给你的。”
见宋微瑜少有这般锋芒毕露的模样，抡着月杖入场的杨素昂哈哈一笑，肆意道：“怎么比赛还没开始，小宋将军就已经先定了胜负了，杨某一听还真是有些胆怯啊。”
宋微瑜也难得手痒，她知道杨素昂一直想找机会试探自己的深浅，一直躲是不可能躲得过去的，还不如借此机会直接给他一个交代，这样也免了以后不少麻烦。
思及此，宋微瑜不由得面上和煦的正色道：“杨大人客气了，赛场如战场，输赢自有定数。固某不论比赛，单说大人您，今天某一定圆了您的心愿。”
杨素昂青衣笔挺他微敛傲气，鹰眸微凝：“那杨某就却之不恭了。”
语罢，杨素昂也没过多费口舌，转身便去找自己临时的站位了，留下一脸震惊的肃王云烜叶和面色沉静的宋微瑜在原地注视他离开的背影。
云烜叶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面色涨红的激动道：“他这是这么了？我从来没见过神策将军这副模样，他可是大晋排得上的高手，咱们真的能赢吗？”
宋微瑜无奈地把云烜叶从自己面前揪开，抬头望天状：“你要是真的想赢，一上场就抱住杨素昂，反正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没了他别说这场了，就是赢便整个大晋也不成问题。”
“当真？照这么说，宫里过几天要办马球，那我们不是也赢定了。”
在一旁注视了整个过程的杨季枞忍不住别过脸笑了个欢畅：“你要是真跟陛下这么说了，说不定明天瑾之就会按时到岗上职了，到时候你就能天天在宫里看见她了。”
不明所有的云烜叶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感觉杨季枞的提议非常不错。
“这不是正好吗？我早就想和微瑜姐一起玩了。”
宋微瑜头疼地看了眼天真无邪的小王爷，深切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王家的亲生子，明明是同一个祖宗，怎么王家有王尚书那样手腕圆滑的老狐狸，也有王崧那样神神叨叨的半仙，还有貌靓内娴不惧世俗的元妃，怎么却偏偏出了他这么一个众所周知的单纯坯子。
因为身世原因，云烜叶一出生就被奉王赐地，但同样因为这样的身世让他永远大宝无关。
开朝时曾留下□□的遗诏，为保王氏百年纯正，不参党争，不涉夺嫡，王氏血脉不得入嗣云氏。
但当今陛下执意要纳王氏女入宫，及至此时，作为三朝宰辅、五代托孤大臣、满门书香的王氏只能在元妃一事上做出让步，成年后云烜叶将被迫离京归族，后世子孙也不得赋予云姓。
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当年那个富有争议的少年慢慢地长大，不负众望地将宫墙内外折腾得鸡犬不宁，人避花嫌。
“好什么好，我这本来就是不当差的闲职，你别听杨三瞎说。”
宋微瑜说着说着就抽身从两人身边走开，不想再理会这糟心的话题。
在场里另一角的韩国公世子于敬华见宋微瑜摆着一脸恶嫌的表情从杨季枞处走向自己，便仔细看了看许久未见的好友，疑惑道：“有些日子不见，总觉得你变了些。”
“能有什么变化，左不过是多吃了几碗饭胖了些，连小玉儿都没看出来，怎么倒是你看出来了？”
“不不，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怎么说，就好像有点回到刚入京的那时候给人的生猛感觉，但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反正总感觉你现在有些过于紧绷着自己了。我这思来想去的也没想到有什么人物能触动我们宋将军冷酷无情的心扉，这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我们闫大公子了，你说是不是啊？瑾之。”
宋微瑜本想躲个清净，没想到在于敬华这儿也能戳穿了心思。
她长叹一口气，瞬间感觉自己还真是前路漫漫，追人无望。
于敬华有些感叹得整了整自己的殷红衣角，顺势转了转手中的月杖：“你也别想太多了，咱们先赢了这局再说，我早就看不惯奎越行那眼朝天的样子了，正好借此机会收拾收拾这小子，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武行大家。”
宋微瑜对自己好友和杨季枞一样夸耀的说法一阵汗颜。
“对面可是四卫之一的大统领，你当杨素昂是奎越行那种花架子呢，想赢就赢，想打就打？”
于敬华没想到宋微瑜会这么回答自己，有些愣神地挠了挠头：“你难道真的打不过他吗？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大晋第一的高手，打遍三军无敌手的武曲下凡呢。”
“这话谁跟你说的，这么离谱的事情你居然也信？”
“也不算太离谱吧，我刚才见你不是还挺有信心的吗？怎么，不是装把式真怕了吧。”
不嫌事大的于敬华斜撑在手边的围栏上，笑着看向了宋微瑜。
宋微瑜面不改色地回了他一记眼刀，转头盯着木盒的方向信誓旦旦道：“怎么可能会输？今天无论如何，这盒子我是要定了。”
得了战前帖的于敬华，伸出手歪着头摆出了一个标准的纨绔笑容。
“那大将军这边请，在下就恭候大将军的捷报了。”
没理会于敬华的胡闹，宋微瑜认真思索道：“你一会多盯着点曲家的小子，胡邬和杨二两个人水平差不多不至于影响大局，奎越行和杨素昂虽然强势，但两个人性格相冲，在球法上一定合不来，这局的突破点还是要看我们的小殿下了。”
“肃王？”于敬华脸上的笑都快兜不住了，“杨素昂这么些年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和你打一场，你这么敷衍他，不怕他找麻烦啊。”
宋微瑜无奈地捏了捏额角，憋屈道：“不然？难道你还想看我还能以一敌二不成。”
于敬华笑着看向了红衣洒踏的少年，调侃道：“我是怕我们这位杨大人早就毛准了你，到时候你根本避无可避。”
少年还是一副天真肆意的无邪模样，在一众旁冗杂陈的众生中格外的耀眼。
宋微瑜也不好多责怪他误入战局，扰乱本来十拿八稳的局势。
再度叹气后，她缓缓道：“见机行事吧，大不了我就真圆了他杨素昂的梦也未尝不可。”
于敬华不可否置的在一旁点了点头。
眼前的场景和当年大漠边关时两人的身影一度交叠，场外的王崧有些怀疑攥紧了自己手中的一片碎玉，只有掌心不断传来的刺痛才能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