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绝世双姝
等宋微瑜回府后，青柒早已在戚风斋内等候。
感受着耳际的微风拂动，隐隐间还有别院传来的紫藤花香，暂时的和煦春风让宋微瑜忘却了凛冽的寒意，只顾得上一揽春光。
“主子，事情已经明了。”
宋微瑜微微一哂，漫不经心地挑起了一枝鼓包的骨朵：“尸体在哪？”
“目前还在找，尸块有碎有整，勉强还能拼得起来，不过如主子所料左边的肩膀虽有但确实被人挖掉了一块，混在正在破碎的尸块里并不明显。倒是翠烟楼的崔姑娘，因着撞见犯人抛洒尸块，就被京兆衙门带了去。”
说完青柒顿了顿，略带讥讽道：“最可笑是他们对外说是保护，但其实崔姑娘并没有给出任何线索，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宋微瑜想起那位京城有名的歌伶，有些意外：“崔枝珥没开口？”
青柒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目前是，不过据翠烟楼老鸨说崔姑娘的歌声一直稳端着没停，不像是见了什么血腥场面的样子，但是她人又在二楼抛尸处的隔间，这不也就没了定论，官府怕事闹大，只能在查清凶手前暂时扣着人。”
顺着角楼看向远处黛蓝的碧空，宋微瑜淡淡的感叹道：“看来京城的这些人是暂时欣赏不到崔姑娘的美妙歌喉了，真是可惜。”
听着感叹，青柒也看向了远处的一抹低声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翠烟楼就是少了招牌，死了人也没闭馆，只是草草地低调处理了一下，几乎是人被带走了后就马上开始正常肆业。现下也就是晚间人多些，其他时段几乎人迹寥寥，惨淡得很。”
“惨淡算什么，别是不明缘由地丧了命就好。”没等宋微瑜说完，刺目的阳光就被厚重的云层掩住。
宋微瑜眉眼微凝，冷气渐渐在周遭凝实：“饵我已经放出去了，就看他们吃不吃了。希望这次他们能跑快些，千万别我让我失望才是。”
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大晋北接洪都，南襄乌疆，西峙二十四部，独特的地域造就了大晋文化的独特，最是繁华留恋地。
这里有精致绝伦的稀世瓷器，也有千古奉瑰的文化传承，异域的风情和关内的文化在这里得到了交融和重塑。
带着金片银饰的风情舞娘，携着背篓走街串巷的小食走卒，挂着彩石吆喝不断的异域商贩……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被誉为京城双姝的崔枝珥和蓝雎，两人一擅弹唱，一通舞技，不仅才艺绝伦，相貌更是堪称一绝。
不过两人偶有差别，崔氏偏文人清调，端的诗书叹惋的才情调子；蓝氏则是个身着大红的紫的绝世妖姬，一步一顿间皆是风情满驻。
而两人的遭际也全然不同，崔氏恩客满京，赞诗吟词不知凡几；而蓝氏则被当时出入京城的双十少年将军折下了腰，从此再没对别的客人笑意相迎过。
再后来这般冷艳冰霜的态度和冠绝的舞姿，竟也成了人们曲意追捧的对象。
于是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小宋将军的绯闻是直销云上，但是对蓝姑娘的态度却一如当年的热切。
时间改变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但却为她在异乡的晋大都留下了一盏长明不灭的灯。
傍晚时分，暗黄低挂，薄雾氤氲。
东角楼街巷里仍是一片欢腾喧闹，全然没有昨日晚间的骇人凝重。
只是在这片华灯连绵中少了一缕脆亮婉转的歌喉，多了几家高低起伏声调回旋的清丽小调。
于是乎一路顺着歌声，宋微瑜摸到了怡红馆的墙根，借着脚力一个轻踏就登上了三楼的一处小窗内。
没有人影斜印，宋微瑜熟门熟路地摸到了窗柩，她捏指轻掀，一个滚身就翻到了屋内。
红烛微爆，纱帘高悬，一室暖香烟煴。
一呼一吸间她又回到了那个静谧的晚上，怡人简单的院落，独特的冷莲寒幽。
只是金钗碰撞的脆亮的声音及时响起，打断了宋微瑜蔓延的思绪。
“我们的大将军怎么想着今天过来了？不是今早还是翠烟楼卖好吗，怎么不继续了？”
“这不是两厢对比，更觉得蓝姑娘你更胜一筹吗？”
蓝雎白眼一翻，顺势坐在绣凳上：“你少在这儿卖乖，也不知道你这张脸和巧嘴糊弄过多少人了，我可不上当。”
宋微瑜霎时间换了副一本正经的表情，端正道：“蓝姑此言差矣，某为人堂堂正正，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蓝雎懒得看她演戏，柔荑一扫抓过帕子就揉着扔到了宋微瑜那张不安分的俊脸上。“累不累你，能不能好好说几句话。”
宋微瑜笑着揭开绣帕：“时间一久就有些习惯了，一时间没能调整过来，还望蓝姑娘你多见谅啊。”
蓝雎见不得她卖惨，红唇一撇：“还蓝姑娘呢，我这儿可不兴崔枝珥那一套，成天矫揉造作卖文弄墨的。”说完她瞥了眼宋微瑜，“你不是真的喜欢她假惺惺的套吧？我总觉着那什么劳什子的闫洵，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男版崔枝珥，现在外面传得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脑子，你编出这等瞎话也有人信。”
听到她抱怨，宋微瑜嘴角一僵：“这不是他们都不了解我吗，谁像小雎你那样了解我呢。”
“那是”蓝雎扬起红唇掀起贝齿，慢慢打量着自己的刚染好的豆蔻，“咱们合该是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的姐妹，我可比你那自命不凡的妹妹好多了。”
宋微瑜没在意她话里的埋怨，在垂眸间涌起了苦涩：“微玖有她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总比我和父亲这样好多了，至少她的自由自在，也能让镇国公府这座古冢
还能有一个快乐的人。”
蓝雎将视线从桌上跳跃的烛火移走，默了半晌缓缓道：“我们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她就能轻易地拥有一切我们想要却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
“你还是这么孩子气，”宋微瑜无奈地笑了笑，“有些东西不是因为她想要就能得到，而是因为现在的我们还能给得起。镇国公府的悲剧到我这一代就应该结束了，我是最后的守墓人，不嫁娶，不入京，不思家。这是历代镇国公的宿命，但是她不一样，将来小玉一嫁人就会冠以他氏，没必要为了这些她从来没有触碰过的东西付出代价。这道理我懂，父亲也懂，不然也不会放任小玉当年随我回京，我只想在之后的这几年里多陪陪她，看看她未来要活一辈子的地方，遗憾也好，后悔也罢，至少希望自己不会在未来战死疆场的时候还记挂着这异乡的京城。”
“但是你问过她，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蓝雎看着宋微瑜认真的面庞，发出了质问，“是，你这样做无可厚非，但她不知道，这天下人也不知道，如果你说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你宋微瑜抛弃了她，就像当年你们的父母一样，毫不留情地抛下了年仅八岁的她。你知道这会是什么，即使她出嫁了，为人妻母，但你身在西北远隔万里，没有母家的支持的她到时候会是何等的凄凉。就像没有你深入敌军后发现自己没有援军，只能在原地苦守熬完，她悲惨的数十载人生。”
咔，油烛又微微的爆出了一声响动。
宋微瑜眼中郁色渐浓：“我知道好好地活着对于我们来说都太过奢望，我只祈求她能活着。”
“活着，是啊，只要活着就好。”
蓝雎将手心翻上，轻拢成拳。
宋微瑜微微敛眉，半边面庞在明亮的烛火和昏黄的暗处起伏不定：“这几天估计是不会太平了，你自己多小心，最好离那个潇歌远些。”
见好友这副模样，蓝雎心里直痒痒，于是笑着翘起一只绣鞋踢着宋微瑜的小腿：“这么担心我啊？都不怕被你那好妹妹唠叨了，这大半夜的翻窗来与我私会，真是会挑时候。”
宋微瑜也没躲开蓝雎这几下绵软的攻击，而是摆出了一副对于月吟诗的架势：“月华初上时赏幽花，烛火昏黄时揽美人，这点亘古不变的道理我还是通晓的。况且翻窗会佳人这等美事又怎么能让旁人多叨扰呢，自然是只有你知，我知，月知。”
蓝雎饶有兴味地观察了一番宋微瑜的表情，忍不住不雅的咂舌：“你从那学得这些调调，不像是从前那番只知道勾着笑点姑娘的冤家模样了，还学着会恭维姑娘了，真是不错，浮夸的言语配上你这漂亮的脸蛋倒是也足够迷倒一片姑娘了。要是你那天能忍住就去撩撩崔枝珥那个装的，我打赌她肯定喜欢你这款的。”
宋微瑜见蓝雎又开始将炮灰对准崔枝珥，不由得一阵头痛：“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喜欢我？你俩每天斗的花斗草的，争个不停，偏你还拉着我去助阵，崔枝珥又不傻，怎么可能随意对我交心。”
“你不懂我们这些馆里事情，反正我就知道，你要有空就帮帮我。他们这种假清高表面上每天和那些含蓄举止妥帖的人相处，但实际上还是最喜欢你这种炽烈的人追捧了，你听到了没。”
说完蓝雎还不甘心地哼了声，伸出朱寇戳了戳宋微瑜的小臂。
无奈宋微瑜只能被迫做出了口头承诺，但脑子里却满是蓝雎的最后一句话。
假清高喜欢自己这种样子？
忽略了蓝雎的特指对象，宋微瑜在这一瞬间对好友的话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