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闲来无事
翌日,刘霓依旧睡到晌午才醒,起来时发现身在温佐珩的床上,刚露出讶异可很快想起昨晚之事,见温佐珩不在屋里,问说人在外面晒太阳,刘霓讪讪起床洗漱。
吃饭时刘霓见到温佐珩,他像昨晚没睡好,即便晒了太阳脸色也透出清冷,“不好意思,昨晚占了你的位置,下次你可以叫醒我的哈。”
还下次?温佐珩冷冷淡淡,“这儿哪不是大人的地方,怎敢把大人叫醒赶走?”言下之意我又没吃熊心豹子胆。
这话说得刺耳,刘霓体谅他昨晚没睡好,“真没想到你这读书声还有催眠的作用,可以在崔郎中面前吹一回牛。”
“这只能说明温某才疏学浅,读的东西别人非但不爱听,竟还让人昏昏欲睡,温某惭愧,底下自当勤修苦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自个无心向学,你读的书对我来说太深奥了。”
温佐珩:“那也是我无能,不懂读得通俗易懂。”
刘霓:“”
这人不仅说话冲,摆明了就是来跟你吵架的,他们之间刚缓和的关系,一夜后又似回到从前,刘霓免不得生出一丝无力感。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而且她也向他解释了,如果他不高兴给她读书,他可以拒绝的嘛,干嘛一副事后后悔不已的模样。
可见这人可真够别扭的。
刘霓分心想事儿,力道不对调羹里的汤就洒了出来,她随即大喊:“元宝!”
元宝进来时满脸堆笑地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刘霓:“没有吩咐就不能喊你啦!”
元宝一愣,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大人朝她发火?不过元宝早成精儿了,“当然可以,大人想什么时候喊就什么时候喊,有事没事都可以喊,只要大人一喊,元宝立刻马上,飞快地出现在大人面前,只要大人高兴。”
这元宝!刘霓忍俊不禁,转而又想自个刚才那样,不也像温佐珩之前的“无理取闹”吗?心想情绪这东西还能传染?
两人闷不吭声地吃饭,温佐珩搁下筷子时,元宝殷勤地取了扶拐过来,“公子吃好了?”
温佐珩极快地“嗯”了声,杵着扶拐起身离开。
刘霓见他行走不便的背影,心中惭愧昨晚扰人清梦,他的伤还没好全,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她跟他置气,不也显得她过于欺负人嘛?
刘霓加快刨饭,元宝:“大人慢一些,小心噎着呢。”边说还边给她夹菜添汤。
刘霓用左手使调羹,自是舀得不太干净,她示意元宝收拾,元宝还待说什么,被她阻止,“动作轻些别弄出太大响动,要午睡呢。”
这不是才刚起吗?元宝脑子没转过弯,等想起来见刘霓瞅他,他张着大大的嘴没发出声音,翘着兰花指的手指着温佐珩的方向,而后捂着嘴闷笑起来。
大约元宝过于夸张的表情让刘霓有些不自然,她问元宝字识得怎么样?元宝回:“识得一些,不过是认得一些字罢了,做学问是肯定不行的。”
刘霓:“那可有人认字较全的?”
也不知大人是何用意,若论起识文断字,还有谁比屋里那位更厉害的?不过元宝还是说:“我徒弟阿呆算识得字,他早年在家请过教书先生。”
“嗯,那就他吧。”刘霓兜着右手,转而又回过头,瞅着元宝神秘兮兮的。元宝领意,赶紧顺溜地把耳朵凑上。
刘霓压低了声音说:“这菜太寡淡了,晚饭给我弄点好吃的?”
哟!这可不好办,崔郎中一再交代手伤好之前要清淡饮食,大人这是给他挖坑啊?元宝装傻:“大人喜欢吃点啥?”
刘霓用胳膊撞他肩膀,“你家大人不就好那口吗?”
元宝正想如何圆融推脱,刘霓拿眼斜他,“别找借口!”
刘霓走后,元宝满脸苦笑,阿呆收拾好屋里的东西,小心来问:“师父,你说大人为什么喜欢吃那羊蝎子呢?”
刚才他与刘霓之间的“暗流汹涌”,阿呆这个小机灵鬼光凭着只言片语,就猜得一点不差,元宝也没骂他偷听墙角,别有深意:“达官贵人大富之家是不爱吃这些下水边角料的,可咱们大人也不是一生下,就是如今这般模样。”
阿呆似懂非懂,元宝瞧他那一脸呆气,顿觉优越感十足,毕竟还是他在大人的身边多年,知道的比这些后面再来的人多。
刘景也不是一刚开始就是如今这般权倾朝野,他的出身比元宝他们高贵不了几分。据说刘霓当年为等刘景下值出宫,时常误了饭点,也就那时,刘霓跟着一帮等主人下值的仆从,吃上又辣又香的羊蝎子之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直至今日。
想起刘霓交代的事,元宝转而叮咛阿呆:“好好在大人身边服侍,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阿呆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是夜,杨怀忠把积压了许久的书信和底下呈上的奏报,一股脑地全部整理出来,搬到温佐珩屋隔成的书房内。
杨怀忠主动上前打招呼:“温公子好呀!几日不见公子的气色越发好了。”
温佐珩淡淡一瞥,什么反应都没有,倒显得杨怀忠无趣得很。
杨怀忠才不在乎他什么表情,又去逗阿呆,“元宝是不是老欺负你,若他欺负你,你跟大人告状去;或者跟我说,看我们不收拾他。”
阿呆急辩:“没有没有,师父没有欺负我,杨大人莫要开玩笑。”
“是吗?我怎么老看到你哭鼻子,若不是被你师父欺负狠了,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阿呆惊讶:“我什么时候哭过鼻子?”好像也哭过,“那那那不是因为我师父。”
杨怀忠哈哈大笑:“走,跟我去找你师父,有我跟你撑腰怕什么。”说完抓起阿呆就要往外走,吓得阿呆一脸呆懵。
这时,刘霓从外面进来,一瞧两人的局面就知道杨怀忠又在逗阿呆,瞧着阿呆都要快急哭了,她白了杨怀忠一眼。
杨怀忠就是闲的。见刘霓进来他松了阿呆,嘻嘻地贴上来,从一堆书籍里拿出几本书,一边递给刘霓一边挤眉弄眼。
刘霓一瞧书名:《品花宝鉴》《如意郎传》用眼神问:哪里来的?
杨怀忠就是杨怀忠,挠着下巴嘿嘿一笑:“不正好休假有时间嘛,找找觉得这些不错,拿来给大人品鉴。”
还品鉴?刘霓真想拿书砸他脑袋,可惜手不方便,“没事别老在我眼前晃,烦!”
“好咧!大人,小的这就消失,啾~~”杨怀忠模仿唱戏的台步,“恋恋不舍”地离开。
阿呆则在一旁一脸傻笑地瞧着,刘霓叫他把杨怀忠送来的书理好,阿呆怯怯问:“大人要听哪一本书?”
刘霓见他手中拿的正是那几本艳书,扶额道:“公文、信件。”
阿呆傻傻地哦了声,脸颊上红晕朵朵。
刘霓:“”
檀香缭绕,烛光熠熠。
刘霓依靠在软枕上,左手边一碟切好的水果丁,阿呆朗朗地读书声,哦不对,读的是公文案报信件,刘霓听后口述批复阿呆书写。
又是读又是写还要磨墨,阿呆忙得不可开交,可又不敢开口叫刘霓慢些或叫多一个人来帮忙。
而刘霓刚听了济州上报的一封公文,内容十之八九是在吹捧刘霓,只一两句话讲述公事,气得刘霓骂道:“什么不会,拍马屁一流,这么厉害干脆去养马好了。”
阿呆问:“这句话要写上?”
刘霓:“不用,就写‘阅之’两个字,多一个字都没必要。”
下一封依旧是公文奏报,可惜阿呆读得磕磕盼盼,刘霓问怎么回事?阿呆回:“这字体小人实在不认得,很多字看起来似又不是。”
刘霓拿过来一瞅,简直就是鬼画符,她认不出几个,难为阿呆还能认出这么多?
斜对面屏风之后,传来杯盏磕碰轻响,刘霓向阿呆使了个眼神,阿呆明白后拿了去问温佐珩:“请教公子,这是何种字体。”
片刻后,刘霓就听到温佐珩温润如玉的声音:“不是哪种字体,是写得潦草,加上错别字居多。”
阿呆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刘霓睨他:“你回写上:叫他好好练习写字,下次再写错字过来,超过十个就罚银子。”
阿呆写完之后,下一封依旧是一份公文,可内容听了半天,刘霓越发糊涂了,问:“她什么意思?”
阿呆有些紧张:“齐大人的夫君说游大人”
“说名字,什么大人不大人,听得我糊涂,齐霏我知道,怎么又扯上她夫君什么事了?”
刘霓不自知,她一严肃起来的模样其实满威严,挺能唬人,阿呆被她这么一问,脑子就吓得发懵,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刘霓依旧给他使眼色,这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问温佐珩吗?
可阿呆之所以叫阿呆,是真的有时候很呆。他一直在内服侍,跟在元宝的身边居多,近身伺候刘霓的时候少,所以刚才被刘霓神色严肃地问了句,他还没从那种恐慌中回过神,又想到师父之前一再交代:不要惹大人不愉快
刘霓眼睛都快抽筋了,阿呆也不去找温佐珩,当刘霓正要“绝望”时,突然听到一种熟悉的“笃笃”声,那是温佐珩拄着扶拐走路的声音。
刘霓心下一跳,看向温佐珩正往这边走。
不过刘霓压下心中跳跃,叫阿呆:“你下去吧,叫你师父帮我煮一碗银耳羹来。”
阿呆如逢大赫,哦了声突突地小跑出去,寻到元宝后说大人要银耳羹的事,元宝纳闷大人不喜欢甜羹啊?一问阿呆才知,遂笑阿呆:“你真是呆哦,不懂就问温公子啊?”
阿呆仍心有余悸,“可我害怕多问公子,大人会责骂我什么都不懂。”要我何用?
“哎哟,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大人可有怪你?”
阿呆摇头又点头。元宝摇头:“大人呀,巴不得你什么都不懂,都去问温公子的好。”
阿呆:“”
这边,温佐珩走过来,刘霓从矮榻上坐直了身,目视他一路过来,坐到她对面。刘霓嘴角微微翘起,可脸上一片平静。
温佐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坐下来后拿起刚才让阿呆“为难”的信件,看着看着,他的嘴角也跟着弯起。
刘霓用小木叉叉了瓣橘子入口,又酸又甜地嚼着,待温佐珩抬眸,她就那么看着他,就是不开口。
“想听?”
刘霓终于破功,笑着点头。
“那你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