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月下念想
“明日我们就可以启程去贺州。”卫尧不经意划过月娆温柔笑着的脸，目光一怔。
月娆点点头，他们已经在沧州逗留了数日，算算时间是该离开了，“好，明日我们何时启程？”
卫尧脸上有为难的神情，面色看起来有些担忧道：“明日辰时，以防外一，我们不走官道，只能走林间小路，届时可能会有些颠簸。”
林间小路崎岖不平，供给不便，月娆刚受伤落水，怕是身体也许吃不消。
月娆看出卫尧的顾虑，不在意地笑笑：“不必担心我，比起王爷征战时风餐露宿之苦，这已经好上太多，王爷不必介怀。”
卫尧默默听着，月娆神情真诚，与皇宫之中妩媚妖娆的贵妃完全不同，在小小的馄饨摊上，月娆分明是闲适的，这会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卫尧没有说话，安静地品尝着馄饨，这时馄饨摊主突然凑过来道：“二位看起来是刚成婚不久吧？”
月娆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去看卫尧的表情，卫尧的脸上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神情，坦然道：“正是。”
月娆拨弄着小馄饨的手一顿，却也明白了卫尧的用意，若如实道出二人的关系，惹人非议还是小事，万一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还有可能招致祸患。
那摊主心领神会，又道：“我看二位不像是沧州人，倒像是从贺州来的。”
此话一出，不仅勾起了月娆的兴趣，卫尧更是直接问道：“哦？敢问这又是从何得知？”
摊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本来还想端着不说，架不住一旁食客们的催促，便道：“我看二位啊，郎才女貌，眉目间自有一分贵气在，咱们沧州这小地方哪养得出这样的贵人？只有那贺州啊，是当今太后娘娘的母族所在之地，那处地方才是个风水宝地呢，据说去个集市都能在地上捡金子，你说富不富贵？”
那妇人一脸嗔怪地推了推摊主，好像对自家男人的说辞颇感好笑。
月娆和卫尧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沧州地处江南，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地，至少借着沧州的地理优势和优越的天然条件，这里的百姓不说大富大贵，安居乐业还是有的，可是不过几百里之外的贺州却能富贵到如此地步？只是究竟是极个别人如此，还是贺州百姓皆是如此，恐怕还有待商榷。
卫尧微微颔首道：“我们的确从贺州来。”
摊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神情间还颇有些有些自得，“我就说二位这周身的气度就像是贺州人，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带上一家老小去贺州瞧瞧，咱也开开眼界不是？”
妇人不好意思地看向月娆，她家男人啥都好，就是太爱说话，逮到一个话匣子就说个没完，平日里这些食客多是老顾客，也都习惯了，怕月娆嫌他们吵闹。
月娆笑着朝妇人点点头，男人虽然喜欢说话，但字里行间透漏出的都是对家人的关心和疼爱，这一家人平日里也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吃完小馄饨，卫尧拿出几个铜板付了帐，二人缓缓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还以为王爷不会随身带铜板呢？”月娆倒是没想到，卫尧直接拿出铜钱付了帐，不似京城中那些公子哥儿们，总是一锭银子了事。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即使是一个铜板，也是老百姓的劳动所得，岂能轻视？”
月娆静静地听着，她一早便知晓，卫尧心怀天下与苍生，不论文治武治，都是他守护百姓的方式，这样的男子，该有更好的人来与他相配。
月娆亦步亦趋地跟在卫尧的身后，明月高高升起悬挂在天空中，映出了二人的影子，月娆注意到她二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映照成一双，相依并肩而行。
月娆悄悄地，在离卫尧两三步远的地方，侧了侧头。
月光温柔的把自己洒在二人的影子上，连带着他们人也笼罩着一层清冷的光辉，好像一对璧人。
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月娆心想，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卫尧如同耀眼的日光，温暖又明亮，曾经在她心中留下过最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如今在沧州城里的月光下，他们曾这样依偎着走过，即使只是影子，在她心中已经算得圆满。
夜里，月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卫尧怕她睡不好，不过短短数日也给她置办了柔软的床铺和触手生温的被子，可今晚的月娆却怎么也睡不着。
卫尧的屋子就在月娆的对面，透过窗户月娆能看见对面的烛光，卫尧也还没睡，难道这么晚他还在处理事情吗？
月娆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一直以来，月娆都以为自己足够理智，足够明哲保身，她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为谁而跳，她忍受了如此多的黑暗，本不再需要光明。
可是当她望着卫尧在月光下的侧脸时，她就明白自己的心真的再次为一个人而跳动了，并且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发现太不好了，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尊贵的地位，唾手可得的富贵，并且她拥有所有后妃都无法企及的一个优势，那就是对帝王的不爱和不在意，无论是出自真心抑或是出自对权势的渴望，她都可以保证自己对卫呈绝没有一丁点的想法，所以在面对后宫争斗的时候她能有足够的理智。
可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变得患得患失，况且卫尧那样好，没有一丝一毫的污点，她怎么能因为自己这点念想就去毁了他？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该如何看自己？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对月娆来说一定是灭顶之灾。他这样好的人，月娆想不出大启有什么女子能与他相配，可只要是他喜欢的，那必然是极好的。
她绝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今夜是最后一次。
怀揣着这样的念想，月娆吹灭了烛火，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