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礼物
自从唐发财开始读书之后, 三房夫妻俩精神都不一样了，虽然干活时还会偷点懒，也比以前勤快多了。
郁闷的唐发财只能每天看着两个妹妹欢快的往山上跑，他和铁蛋这对难兄难弟抱头痛哭。
读书好难, 认字好难, 为什么他们要被迫读书呢。
可惜两人谁都不敢和家里人说，唐铁蛋敢露出不像读书的意思, 立刻会被爹娘混合双打。
唐发财则更惨, 唐石头和王春花都不是轻易会打孩子的人, 他们用的方法就是好吃的。
有进步就会奖励吃好的，若是没学会没关系, 加餐的时候三房其他人吃, 唐发财在一旁看着, 这个法子对别人不管用, 用在唐发财身上，一用一个准。
有了这个动力, 唐发财学习起来用功了不少。
后来唐石头觉得都交了钱，唐发财一人学也是学，他们都跟着学不就是占便宜了吗？所以唐发财不但要去读书，还得记住, 回来教大家。
这造成的结果就是他的记忆力越发好了, 进步飞快。在学堂中还得了夫子的表扬，表示唐发财只要努努力, 还是很有希望考中童生的。
在知道夫子说儿子能够考中童生后, 三房夫妻决定送儿子点礼物。
于是这天唐发财去读书后，三房的人和唐婆子说了声，就去了县里。
因为要去县里, 他们天蒙蒙亮就坐上了牛车，牛车上都是附近村子去镇上的人，大家打过招呼之后，目光就落在唐家两个小丫头身上。
无他，这两个小丫头长得太好了，唐小鱼和杏花有几分相似，都是属于小家碧玉型的，越看越好看那种。因为在三房没干什么活，皮肤白净，比起杏花还要好上一些。
唐宝珠从一出生起就比别的孩子长得好，眉眼清亮，小脸圆润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甜到人心里，就和年画上的福娃娃似的。
这两个白净的孩子往那一站就不像乡下的孩子，当下就有人和王春花搭话，王春花不一会就和人热闹起来。
就有人道，“你家这俩孩子长得真好，一个
比一个漂亮，怪不得平时不舍得带出来。”
王春花笑的得意，还是谦虚道，“看婶子说的，小娃娃家的，不都长这样，你家大丫也好看。”
说到后面，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杏花身上，一个五十多岁的邻村婶子，精明的目光在两丫头身上扫过一遍，笑眯眯的道，“唐老三家的，听说你二嫂家的杏花今年十五了？说了人家没？”
若是旁人王春花就直接打哈哈糊弄过去了，但她对杏花的印象还不错，又是小鱼的姐姐，当下上了一分心，“看婶子说的，杏花还小呢，家里人也疼惜，想着得多看看不是。”
立刻有人接话，“就是，这小姑娘呀就是该一家姑娘百家求，李婶子是相中杏花了？这感情好，杏花那丫头勤快能干，绝对错不了。”
说话这人是从唐家村嫁到临村的，显然和这个李婶子关系不错。
李婶子笑笑，也不遮掩，“唐家妹子，你别笑话我，我是看你家丫头这么好，你二嫂家的应该也不错，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今年十八，长相还算周正，一把子力气也知道干活，你看要是行的话，咱们让两个小的相看相看。”
李婶子这话是凑近王春花说的，附近人也刚好被另一边的热闹吸引，没人注意到。
王春花有些心动，李婶子身上穿的是件七成新的衣服，干净整洁，在农家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且她看着这李婶子虽然精明，却不是不讲理的人，行事也干脆，可杏花到底是二房的姑娘，她也不好答应。
就含糊道，“李婶子别急，我回去问问二嫂。”
李婶子笑眯眯的点头，也知道这件事王春花做不了主。
有了这一遭，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李婶子还不露声色的透露了一些自家的情况给王春花。
宝珠和小鱼一路上都在看热闹，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稀奇。
等到下车的时候，李婶子和王春花说定了下次一起到着镇上买布料，就各自分开了。
分开之后，王春花问男人，“你
觉得李婶子怎么样？”
刚刚牛车上大多是女人在说话，唐石头一路干脆照顾起俩闺女，就没出声。
不过自家媳妇和李婶子的交谈他还是听了些的，当下也没说什么，“不急，要是真有心之后她自然会去打听情况，回去后你和二嫂提一下就行。”
唐石头没有直接说什么，倒不是他对李婶子有什么意见，实在是唐家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三房管不了二房的事情。
其他人到镇上就是到了目的地，唐家人却要再坐一次牛车去县里。
等到县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以前王春花觉得镇上就很热闹了，现在看到县里的情况，才知道镇上和县里比是土坯房和砖瓦房的区别。
唐石头对县上还算熟悉，夫妻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先去吃了午饭。
临近吃饭之时，饭馆里热闹非凡，让王春花看的啧啧惊叹，在镇上哪里能看到这种客流如织的情况。
等离开的时候，王春花忍不住道，“你说咱们要是在县里摆个摊如何？”她刚才看来，外面那些摆摊的生意也不差，总比在地里刨食挣钱。
唐石头没想到媳妇还有这想法，笑道，“我看行，你的手艺也不差，就是吧你受得了这苦？”
六月天天气炎热，就是在路上走着都能出汗，要是摆摊，烟熏火燎，这辛苦钱还真不是谁都能赚的。
王春花冷哼了一声，“我怎么受不了，再苦还能有下地苦。”
摆小摊的再辛苦也就是热点，累点，和这点苦相比，大太阳下在地里干活才是真的苦。
唐石头心头一动，随后无奈摇摇头，“现在不行。”
还想追问的王春花也想到了现在还没分家，赚再多钱都落不到自己手里，当下那点心思就没了。
送给唐发财的礼物，夫妻两个早就商量好了，就送笔墨纸砚，这都是唐发财要用的东西。
从来没有去过书肆，一家人都有些紧张，县里的书肆在县学不远处，比起其他店面更显幽静雅致。
一个五十多岁
的掌柜守在店里，看到唐家人的穿着，虽没赶人，却也没招呼人的意思。
王春花觉得进了书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摆，拉了拉男人的衣服，“要不让发财和铁蛋自己来买吧。”
唐发财虽然也有些不适应，倒没露怯，“没事。”随后对掌柜的道，“掌柜的，我需要一些笔墨纸砚，一般的就行，你这都哪些？”
那掌柜没想到唐发财还真是来买东西，连忙带上笑，“有有有，这边请，你是要上好的宣纸还是普通的，你看这边有好几种，江氏宣纸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虽然不是最好，但价格便宜，对一般人来说也够用了……。”
掌柜的不愧是做生意的，虽然刚开始看走了眼，知道唐石头是真的要买东西，介绍起来十分详尽，优缺点摆出让客人自己选择。
唐石头也没客气，这些都是以后必备的，也不用担心没人用，当下挑好东西，等到付账的时候，露出肉痛之色。
他买的笔墨纸砚都是最普通的，就这样都花了三两多银子，三房攒下的家底有一半都没了，他心情沉重下来，看来送儿子读书只是第一步，能一直让儿子读下去才是大问题。
走出书肆的后，唐石头长舒口气，“花啊，回去咱们也得好好学认字，你看花了这么多钱呢，要是不学可不亏死了。”
王春花点头，她之前觉得认字太难了，还打算过两天就找个理由不学了，现在看来还得学，多学会一个字就是占了一点便宜。
本来打算买完东西，再去别的地方逛逛，现在两人都为花的三两多银子心疼，打消了去别的地方的念头。
“石头哥，石头。”一个粗犷的声音想起，同时唐石头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唐石头回头，看到一张满是络腮胡，虎背熊腰的男人，仔细辨认了一下，他才惊讶的道，“老常，你不是跟着陈老板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常大虎哈哈笑了两声，“没几天，这不是刚看到想你，结果看到你进了书肆，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唐石头拍拍常大虎的胸膛，“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对了，我给你价绍一下，这是我婆娘王氏，这两个是我家丫头，小鱼，宝珠，叫叔叔。”
王春花看了常大虎一眼，就被吓得不轻，实在是常大虎太过魁梧，唐石头虽然消瘦一些，也是普通人的身材，但常大虎不但比唐石头高一个头，就连身材也比唐石头壮上不少，配上那一脸络腮胡，整个人就像头熊似的吓人。
有男人在，王春花只是对着他笑笑，算是见过礼。宝珠拉着唐小鱼的手，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后露出个笑容，“叔叔好。”
常大虎傻笑着点点头，“哎，好。”随后一脸尴尬，双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把匕首，“石头哥，我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你们，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这把匕首还算不错，让小丫头们玩吧。”
唐石头赶紧拦住，“行了，咱们兄弟哪分的那么清，这是你吃饭的家伙，收好吧。”
常大虎不乐意，第一次见兄弟的家人，怎么能什么都不给呢。
眼看两人僵持下来下来，唐宝珠上前一步，拿过匕首，好奇的看了两眼，在唐石头不赞同的目光下，眨了眨眼躲到了姐姐身后。
唐石头皱皱眉，满脸歉意的对常大虎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我这就让她还回来。”
常大虎赶紧拦住，“可别，我本来就是要送给侄女们的，石头哥你要是在这么就没意思了。”
看常大虎是真的想送，唐石头无奈的点头。
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常大虎拦着唐石头的肩，“石头哥，走吧，去我落脚的地方看看，刚好我还东西给你。”
今天还带着家里人，唐石头本来是想另约时间的，结果常大虎摆摆手，“咱们就是亲兄弟，哪在乎这些，嫂子刚好也来认认门，下次石头哥留在我这，你也放心。”
话都说到这里，唐家人也就跟着去常大虎家了。
常大虎住在青羊胡同，往里走第三个院子就是他家。
院子是一进小院，院落宽敞
，小院中间还有棵大树，夏日正是乘凉的好地方。
一进这院子，唐家人就喜欢上了，比起乡下的土坯房，这小院精致到超出她们的想象 。
唐石头惊叹不已，“行啊，大虎，这才几年的时间，都能买得起这么好的院子了，给哥说说是在哪发财的”
常大虎招呼人进屋，笑笑，“看石头哥说的，要不是当初你和陈老板提了我，我哪有今天。”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唐石头连忙摆手，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可别，这是你自己有本事，说说是怎么回事吧？你当初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常大虎看看空荡荡的桌子，有些不好意思，“石头哥，你先等等，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唐石头刚想说不用，县里离上河村的距离不近，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不然晚上赶不回家。
结果大门处一中年妇人端着茶走了进来，“你们是大虎的朋友吧，我是他嫂子，天热干燥，快来喝点茶。”
说完将准备好的茶一一端给众人，唐石头敏感的察觉常大虎对这个大嫂似乎并不喜欢，当下也只是微笑道谢。
常大虎冷声道，“麻烦嫂嫂了，我和唐兄弟还有事，就不留嫂嫂了。”这话中的赶人之意十分明显。
一向了解常大虎的唐石头微微惊讶，常大虎性格直中有细，对亲人朋友一向好，怎么对这个大嫂这么不客气。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问。
等那妇人黑着脸离开，常大虎脸色才好了些。
接下来他和唐石头讲了他的事，常大虎是唐石头当年意外认识的，别看现在常大虎啊长得人高马大，实际上他十几岁的时候也是瘦瘦小小，一次饿的极了，偷人家东西吃，差点被打死。
刚好被来县里的唐石头看见，当时又是冬天，眼见天快下雪，唐石头一时心软，就把人送去了医馆，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或许是因为生命垂危的时候被唐石头救过，常大虎一直把唐石头当亲人，比亲兄弟还亲。
后来两人熟识
后，唐石头才知道了常大虎的情况，常大虎的父母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没了，他是家中老三，最小的那一个，又是老来子，父母在时很受疼爱。
常家一共三个孩子，常二哥当初年轻气盛，和家里闹翻跑出去后就没了音信。后来常家父母没了，常大虎就跟着大哥大嫂生活。
年岁相差大，常大虎在父母在时又受宠，兄弟之间的感情自然一般，刚开始还好，随着常大虎长大，他大嫂也越发不待见他。
才有他后来饿的狠了偷东西吃的事情，三、四年前，唐石头说是到镇上找活干，实际是跑到了县里。
后来遇到了外地来的陈老板，被对方雇佣了一段时间，陈老板办完事走的时候，大概是觉得唐石头用的顺手，就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走。
唐石头家中有妻儿自然不会跟着陈老板离开，就想到了常大虎，常大虎那时已经有了如今的模样，一身力气惊人，当时刚好常大虎和大哥大嫂的矛盾越发严重，就被唐石头介绍给了陈老板。
按照常大虎所说，陈老板待他很好，他又有一身力气，一路上倒是很受陈老板待见。
陈老板是京都人，主子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常大虎跟了这样的人，短短时间就长进了不少。
本来常大虎是没打算回来的，当初走的时候，他和大哥算是闹翻了，他离开也免得大哥大嫂总觉得他惦记着常家的东西。
结果三个月前有人给常大虎送信，信上说常大虎的大哥重病，兄弟两个再怎么不和，也不至于到生死不见的地步，常大虎就和东家请了假。
唐石头皱眉，“那这院子？”常大虎很明显要走的，却在这里买了院子，以他大哥大嫂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座院子。
常大虎笑笑，“唐大哥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我哥的情况的确不好，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我给陈老板去了信，这一两个月都会留在这里，唐大哥所是有时间，尽管过来。”
唐石头笑笑，“那可别，我就一个乡下刨食的，可没时间来这。”
兄
弟两人又说了会话，唐石头算了下时间，打算告辞。
临走之前，常大虎才想起一事，让唐石头等一下，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包袱，塞给了唐石头。
唐石头一愣，“这是……。”
常大虎嘿嘿笑了两声，“唐大哥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我是受人之托，记得当初你跟着陈老板时救了个伤寒差点没命的，这是对方送你的礼物。”
唐石头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件事，他当初是想着碰到了也是有缘，看对方也是一时落难，就买了几副药没想到对方还真挺了过来。
赶紧把包袱推过去，“当初不过举手之劳，更何况我连那位公子的名字都不记得，怎么能要他的东西，你帮我还回去吧。”
看唐石头执意要还回去，常大虎这才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那人已经没了，这是他朋友送来的，说是对方临走前的遗愿。”
别说是唐家人，就是常大虎最初知道也是惊愕不已，他知道唐石头的性格，本来是不想收的，可一来那人的确已经没了，二来常大虎了解过对方的事情，大概了解对方的心情，这才带了回来。
看唐石头还是不想收，常大虎赶紧道，“那人的朋友送了包袱就离开了，我也找不到人，而且他朋友也说了这里面没什么贵重东西，是几本书罢了，送给大哥你，一来是答谢，二来这东西对一般人也没用。”
听说里面的书，唐石头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常大虎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东西就算还也不知道该还给谁。
心中唏嘘了一下，唐石头和常大虎告辞，带着家人匆匆往村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