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惊才绝艳的女相
这一年, 唐清竹十八岁，在科考中高中状元，这是大周第一位女状元, 亦是新帝陆宸烨登基后迎来的第一份惊喜。
此事引发了官场、士林、民间热议, 因这第一的殊荣，亦因帝师唐攸宁与清竹的渊源。
这一年，叶奕宁的第二个孩子已经三岁了。是女儿，圆了她与虞仲言儿女双全的心愿。
对清竹、阿悦, 夫妻两个一直都很留意，与攸宁、萧拓来往的信函之中, 时不时提及。
清竹来京赶考, 不曾投奔叶奕宁；金榜题名数日后，也没人见她拜师座。
叶奕宁觉得非常的理所当然，因为相互的了解仅限于她和攸宁鸿雁传书之间有时提及，另外，攸宁和萧拓在京城的别业都不少, 他们的亲友小徒弟来京可以随意住。
至于拜师座，在有些人来说，就是得了彩头之后, 找个位高权重的人做名义上的师父罢了, 这是正常的, 但叶奕宁也一直是心里呵呵冷笑, 对清竹就愈发理解：人家那两位恩师一般的帝师摆着呢, 谁够资格让她拜？——不拜师座是正常的，这孩子拜了谁她倒有可能非常不高兴。
这一日下衙后，叶奕宁回到家中，就从回事处看到了清竹的帖子, 说的是两日后戌正前来拜见。
叶奕宁爽快应允。
于是，两日后的夜间，这两个是故人却鲜少碰面的女子相见了。
虞家书房。
唐清竹进门后，端端正正行礼问安。虽说相差十多岁而已，却当真是两辈人。
一举一动全然合乎礼数，优雅之至，却又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洒脱。叶奕宁看着，笑得眉眼弯弯，“没想到你这个时候来见我。”又抬手示意，“坐下说话。”
唐清竹称是落座，“赶考时来京，住在萧阁老名下一所别院，原想着名落孙山的话，就也悄无声息地回庄园。”
叶奕宁哪里听不出这是自谦之词，问道：“阁老和唐先生近况如何？还有阿悦，怎么样了？我跟你家唐先生通信再频繁，也不至于十天半个月一个来回，不会比你知晓的多。”
“阁老和先生很好，一直都很好。”清竹看着叶奕宁，目光澄澈柔和，“钟离郡主的婚事不远了，男子是闲云野鹤、一身清贵的有缘人，阁老和唐先生瞧着都很中意，但到底还得端端架子，毕竟是女孩子这边的尊长。”
叶奕宁欣然笑着颔首，“是该如此。只是，我们的小郡主，注定与官场这个圈子无缘似的。”
“谁说不是呢。”清竹道，“先生说，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是这个理。”叶奕宁问道，“麟儿怎样了？还是没有入仕的心思？”
“没有。”说起这事情，清竹就忍不住笑了，“不是十多岁了么，去年阁老和先生就专门问过他，说要是有心思，可以下场试试。他说打死也不做官，要是再问他，就不学正统学问了，又不是为了科考才学的。”
叶奕宁忍俊不禁，“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焰叔父那样的人物。”
叶奕宁目光微闪，又笑，“也好啊，换个角度来看，那也是绝无仅有的大人物。”
“是吧，我也这么想。”清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归想，不敢说。是一起吃饭的时候提起的，阁老说还算有出息，别做打家劫舍的山大王就成，把先生气的，让他出门凉快会儿去。”
叶奕宁哈哈地笑起来，“不然能说什么呢？倒也只能往低处坏处说。”
清竹认同地颔首。
“真不曾习武？”叶奕宁问道，“有没有带可靠的护卫？”
“带了，都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阁老和先生亲自帮我挑选的。”清竹笑盈盈的，“这两年，先生总说我是越来越招人恨了，让护卫习武更用心些。”
“听她胡扯呢。”叶奕宁目光柔和，语声亦是，“说句不中听的，再招人恨，也比不过她。”
清竹轻笑出声，“先生说快赶上她了，我觉着好像也是。”
“得了吧，这一点你只管放心，绝对比不上她。”
两女子又笑起来。
后来，清竹循例做了翰林院修撰，住处就选在了兰园，与萧家众人、虞仲言叶奕宁夫妇常来常往，与旁人却是不怎么走动的。
萧家三位夫人和叶奕宁把清竹当自家孩子看，少不得记挂她的婚事，在信中问攸宁怎么办才妥当。
攸宁给的回信内容一致，大意就是说，关乎婚事的话，清竹跟我推心置腹地说了，我赞同，你们只管直接去问她，她怎么说，你们就尽量成全，若如此，感激不尽。
萧家三夫人得了小妯娌的准话，虽然有些一头雾水，却是立马去找叶奕宁，欢天喜地的，“等你们休沐的时候，我们俩跟清竹一起吃个饭，把这事儿郑重其事地说说。”
“行啊。”叶奕宁应下之后才道，“你两个妯娌不得空？”
“不得空，二嫂四嫂还在教我大侄媳妇当家理事，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是人比人……啊呸，人跟人没法儿比，有我们家攸宁十中之一的资质，也不至于让我俩妯娌这么糟心。”
“少胡说。你大侄媳妇这些年不是主要忙着生孩子带孩子了么？仨小子哪是那么容易带的，家事一放下再捡起来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夫人又叹了口气，“攸宁也是这么说的，在信里就数落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两回了呢。”
“该。”
三夫人横了叶奕宁一眼，“你应该站我这边儿啊，好歹劝着她来京城一趟，反正我是真的特别想她。”
“初六和十九不是离不开她和阁老么。”
三夫人继续叹气，“倒也是呢，虎孩子也是孩子啊，长再大，也只是小孩儿的心智。话说回来，真就是跟孩子一样招人疼吧。嗯……等我家混小子让我省心的时候，我去找攸宁。”越说语气就越坚定，“明年就去，还能跟婆婆小聚一阵，也着实想她老人家了。”
叶奕宁笑着颔首，“这主意好，到时我看看能不能请三两个月的假，结伴去。”
“好！”三夫人开心起来。
转到休沐日，叶奕宁、三夫人和清竹如约一起在一间酒楼吃饭。
席间，三夫人委婉地提及清竹的婚事，复述了攸宁的意思之后道：“你家先生既然这么说，我就信了，少不得跟你要个准话，免得好心办坏事。”
清竹认真思忖片刻，道：“说起来，我还真瞧上了一个人，您二位要是愿意给我牵线，再好不过。”
“谁？你只管说，包在我们身上。”三夫人道。
“徐大人——禁军统领徐少晖大人。”
“……？！”三夫人只能以眼神表达情绪。
叶奕宁被茶水呛得不轻。
不论如何，两人说到做到，还是帮忙牵线，转过天来就把徐少晖请到了虞家，一同说项。
叶奕宁咳了一声，对徐少晖道：“你跟我呢，也不是外人，这么多年不成婚，到底是何缘故？”
“没什么缘故。相看过一些，觉着不合适。”徐少晖笑了笑，“一来二去的就烦了，我爹娘也信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就没勉强。”
“要是这么说，那就再相看一个人。”三夫人将话接过去，态度甚是恳切，“我和叶大人都瞧着好，不论如何，徐大人拨冗去见见，女孩子那边，我们好说歹说，同意见一见，一起喝喝茶。眼下风气开化，有什么话，你们当面就能说清楚。”
要是叶奕宁这样说，徐少晖还能回绝，但三夫人这样，他反倒不好表示反对，当下就只是笑，沉吟着。
叶奕宁威胁他：“就这么着吧。要不然，我就豁出脸去，和虞仲言一起上折子，求皇上给你赐婚。”
“……”徐少晖睨着她运气，却知道她真干得出来，终究是点头了，“那我就去见见。”
“不准给人脸色看，不然我揍你。”叶奕宁正色警告。
徐少晖牙疼似的吸了口气，瞪了她一眼，“我是那种人？”
三夫人则是莞尔而笑。
转过头来，徐少晖依照两女子的安排，去了指定的那间茶楼。
走进雅间，看到清竹，徐少晖着实惊讶了，“你？”当即有了怀疑，“我是来相看人的，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清竹特别平静，起身行礼，“大人来相看的就是我。就算看在我家先生的份儿上，好歹喝杯茶、说说话再走。”
“……”徐少晖懵着落座，半晌闷出一句，“是不是叶奕宁那混帐逼吝着你成婚？”虽然这理由也很不靠谱，可他能想到相对合理的只有这一条。
“不是。”清竹可没让疼爱自己的长辈背锅的打算，“本就是我的意思，最早跟先生提的，先生帮我请了萧三夫人和叶大人帮忙说项。”
“……”徐少晖再次陷入无语状态。
清竹喝了一口茶，笑盈盈道：“没什么想问我的？”
徐少晖强力从懵的状态中回神，仔仔细细端详着她，“要见我也不是难事，毕竟同朝为官，加上你是唐攸宁爱徒，递帖子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会见。可是，相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懂。”
清竹慢言慢语地回道：“先是好奇你为何不成婚，遥遥见过你之后更好奇了。我最提倡过着不合就和离然后改嫁的事儿，但你这么好的条件搁那儿摆着，还害得好些闺秀为你误了终身，就让我于公于私都特别不舒坦。”
“……”徐少晖忽然间发现，一个貌美有学识的女子存心气人的时候，真是一气一个准儿。
清竹娓娓道：“所以我就想，我横竖也不想嫁人，你大概也不想娶妻，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成亲不也挺好的？
“说起来这也是互惠互利的事儿，对不对？
“我呢，虽说有阁老和先生撑腰，可是存好心张罗的人绝不会少；你也一样，或许太繁忙、或许没缘分的事儿经了太多就不耐烦了，但我只是觉得，你以前可能没见过我这样被相看的人。”
“……”徐少晖不能不承认，他对她摆出的条件心动了，而且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当下就道，“那就成亲试试？”
清竹仍是平静无波的态度，“这亦是我所愿，多谢你肯成全。”
“……”徐少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偏又找不出来，但面上还只能附和颔首。
后来，简单说的情形大概就是——
唐清竹和徐少晖成婚了。
起先，清竹请她家徐大人回家之后别闷在书房，回正房，哪怕泡泡脚也好。
徐少晖拒绝。
后来，徐少晖强行又小心翼翼地把在书房忙得睡着了的媳妇儿抱回寝室。
再后来，清竹全然秉承攸宁理念，亦按部就班地令朝廷逐步更改律法，令天下女子渐渐得到更公允的对待。
钟离远、萧拓是传奇，唐攸宁亦是传奇，而承袭唐攸宁的唐清竹，自认除了恩师不输任何人。
这份自信有待一竿子同朝为臣的文人估量，但唐清竹二十九岁入阁却是铁打的事实，经年后更成为首辅。
只要天地辽阔，何方不能施展拳脚。
而这便是开创新天新地的人的功劳了，早与他们息息相关。
作者有话要说： 终章，等下标完结~
无以复加的感谢一路相伴的小天使，期待新文再聚！
爱你们（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