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与虎谋皮的下场(5)
与虎谋皮的下场(5)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 文武百官循例行礼参拜,依皇帝吩咐平身。
之后他们发现,萧拓与攸宁一左一右站在御阶前, 俱是家常的玄色深衣, 明明与金殿格格不入, 因着风仪气势, 无丝毫突兀。此刻, 两人低眉敛目, 若有所思。
反常的是皇帝也不言语。
顾泽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原本他已与亲信连夜写好了折子,要就昨日之事继续讨要说法。他如此, 三位阁员、一众武官亦如此。
许太傅急切地打量着皇帝, 就觉得她神色恍惚却又显得暴躁焦虑,太奇怪了。就算他想破头, 也想不出那对夫妻在这壹夜之间到底做了哪些事。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做出环顾群臣的样子,其实则是给李御史递了个眼色。
李御史会意, 当即出列,向上行礼道:“皇上, 萧阁老奉命离京办差、萧夫人打入天牢是众所周和的事,却不知此刻为何在金殿上?而且还不守礼仪, 乱了规矩。”末一句完全处于常年弹劾人的习惯。
皇帝的视线慢悠悠的落到他面上, 又转向攸宁:“萧夫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百官一头雾水。
攸宁称是, 转向百官,敛容正色,语声清越, 不掺杂任何情绪:“昨日,许太傅弹劾我窝藏宝藏,算是冤枉,也不算是。”
所有人齐齐望向她,包括萧拓。他没想到,她一开口便谈及此事,且用了这样的说辞。
李御史有些激动了,扬声问道:“如此说来,萧夫人是认罪了?”
攸宁对他投去一瞥,满含轻蔑厌恶,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李御史立马觉得自己被羞辱了,面色由喜转怒,刚要呛声,便察觉到了萧拓森寒的视线,心头一惊,缩了缩脖子。
攸宁继续道:“此事是有缘故的,那些缘故,皇上和许太傅认为是皇室秘辛,我就不说了。
“之于此事,我今日只说两点:第一,所谓宝藏不在我手里,我只知
寻找的路径;第二,皇上要宝藏的意图是用兵,我不赞同。”
“用兵?”不少官员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阵,才讨论出最可能用兵的地方是辽东。
攸宁等他们安静下来才道:“我不赞同用兵,并不是有牝鸡司晨的本事,而是因为身在庙堂之外,能常常听到百姓的心愿——当真有国仇的国家叛臣,便是朝廷为难,百姓也会群情激愤,甘愿多承受一些赋税徭役,送铁血将士出征。
“而若相反,明明可以观望、延缓甚至避免的战事,没有人愿意看到,不愿意自己为此过的更清苦,更不愿意数众将士为了那等战事赔上性命。
“我自己而言,能说的只有这些,关乎大局的利弊,诸位自会权衡轻重。”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转向皇帝,“当然,皇上放心,我会交出那些东西,但是怎么用,要经由六部、内阁参详出个章程。”
皇帝神色木然地嗯了一声。她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只盼着这劳什子的朝会早点儿结束,她能够早一些见到自己的儿子。
许太傅笑道:“如此真是万民之福啊。敢问萧夫人,何时能够与内阁六部交接?内阁得了准信儿,才好准备。”说着又向皇帝行礼,“皇上,萧夫人既然是这样的态度,足见其到底是深明大义之人,那就不妨既往不咎,接下来,不如在宫里辟出一个地方,请萧夫人暂居,有宫人无微不至地服侍着,她也能早些交出宝藏。”
他是想让攸宁快些离开大殿,她的存在,只会让他的不安更强烈。另一目的,便是打圆场,让彼此都能下台,毕竟她去天牢晃了一圈儿,说起来到底是他弹劾之故。
“既往不咎?”攸宁失笑,转身望住他,“太傅大人,我错在何处?就这件事而言,你到底知道多少?”
许太傅没想到她会当众呛自己,但终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当下意味深长地笑了,“便是知道的不多,也促成了如今这最为可喜的局面。夫人很清楚,有些话不说出来,对你只有好处。”
“什么
叫做对我有好处?”攸宁亦是笑得意味深长,“事无巨细地摆到台面上,颜面受损的只有皇室。太傅不过是捕风捉影,做了个引发我与萧府受困的局面的引子,就别妄想谁为你记一功了。”
“我不与女子论长短。”许太傅板了脸,“只是,萧夫人慎言!这是朝堂!”
不等他的党羽爪牙附和,攸宁已道:“皇上亦是女子,想来大人从来只知听命行事,而无丝毫自己的主张。再者,今日有个关乎你与靖王的官司,要在朝堂上水落石出,稍安勿躁,容我传唤人证。”
皇帝失声道:“唐攸宁!”关乎许太傅与靖王,除了靖王世子的事,还能是什么?
群臣都不傻,当然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皇上不同意么?”攸宁神色淡淡,目光灼灼。
皇帝胸腔起伏着,撑着御书案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攸宁缓声道:“皇上想要盛世清平,就不想要明辨是非么?”
“巧了,我手里也有两个人证,可以一起传唤。”一直旁观的萧拓适时地再补一刀。
皇帝面色惨白,最终却是颓然颔首。她要毁了她,真不是虚话气话。而萧拓的作用,是雪上加霜。
许太傅已经懵了,只觉周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半晌动弹不得。
攸宁与萧拓相视一笑。他也对此有所准备,意味的事情可谓不少,但他不需说,她便明白:
他很清楚,靖王世子的事情是许太傅最大的软肋:或许在册封世子之际,或许更早,他便派人去了许太傅的祖籍,伺机而动。
意图不外乎两个:她情形凶险的时候,以此作为把柄,使得许太傅拼力为她斡旋,而非落井下石;其次,便是眼下这情形,当众撕了许太傅那张虚伪的嘴脸。
真不能怪杨锦瑟、叶奕宁总说他是成精的狐狸,攸宁含着笑意腹诽着。
不多时,靖王世子的奶娘、许家祖宅的两个老仆人哆哆嗦嗦上殿来。至于靖王与靖王世子,有宫人骑快马去请。
许太傅一看到这三人,便是
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一步。
三个人证在魏凡温和耐心地引导下行大礼跪拜,随后取出早已备好的状纸,请魏凡呈给皇帝,末了依次细说原委。
靖王世子的奶娘最是义愤填膺,诉说时便是声泪俱下。本来么,赤胆忠心地服侍了十几年的孩子,到头来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儿狼,居然还要取她性命。
于她,这是生涯中最为钝重的打击。
守护着一个身世不能见光的孩子,长年累月悬着一颗心不说,且为他抛弃了家人,带着他辗转离京,漂泊他乡,进到许家祖宅之后,面临的又是防范谁害他,要百般与人斡旋斗智斗勇。
她为他失去了一切,付出了一切,最终得到那样的回报,当真是灭顶之灾,往昔所有的关爱,全部化作滔天恨意。也正因此,她始终保有着一份理智,对靖王世子的真实身份绝口不提。
她诉说期间,杨锦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顺天府尹这般经常断案的官员,都凝神观察着她的神色,分析着她的供词,当即便能确定所言非虚。于是,神色就有些微妙了。
接下来的两名许家仆人,供述的内容很有意思。
他们说许太傅当年收留靖王世子,原因是靖王世子眉宇与今上有三分相似,为此曾一再写密信给皇帝,该是得了什么吩咐,这些年一直尽心竭力教导靖王世子,用心程度远胜过自家子嗣。
石安成为靖王世子的事,不在他们意料之中。他们可以确定的是,石安酷似靖王一名侧妃根本是无稽之谈:他们是许太傅的心腹,曾为太傅探察诸多贵胄的大事小情,上到正妻侧室,下到有头有脸的仆人,了如指掌,那名靖王侧妃根本就是凭空捏造,禁不起查证。
被顺天府尹问起可知靖王世子真实出身,他们说不知道。
这也是真的。需要运作十年二十年的大事,许太傅不可能透露给任何人。
这下,神色微妙的人就更多了——皇帝分明也参与其中,打的什么算盘?
其实这件事而言,京
官都觉得不对劲,可先前皇帝态度爽快,首辅保持沉默,正得盛宠的次辅是事件主要人物,就使得谁也没胆子质疑。
这边刚刚告一段落,靖王与世子联袂进殿,两人看到奶娘,登时神色骤变,世子更是险些瘫倒在地。
面对着顺天府尹、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的种种询问,名义上的父子两个无言以对,只是时不时对皇帝投去求救的眼神。
攸宁问许太傅:“有没有为你们开脱的证据?”
想开脱,只能是皇帝出面,否决眼前一切。可皇帝那个样子……许太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非曲直,全凭皇上做主。”语毕竟是老泪纵横,非常委屈的样子。
靖王与靖王世子随之跪倒在地,前者索性喊起冤来,后者一语不发,身形颤抖。
朝臣有人嗤笑,有人不屑,李御史之流则面如土色,担心被许太傅连累。
皇帝看着这一幕,视线最终定格在靖王世子身上,渐渐地,目露嫌弃。
萧拓与攸宁固然雷厉风行,让人措手不及,可那孩子也不该这般经不起事,简直没出息,许太傅到底是怎么教他的?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靖王世子夜间被萧拓的人从热被窝里拎走,那些人虽然没把他怎么样,却都是一身杀气,让他怀疑自己随时毙命。已然受了莫大的惊吓,这上下没崩溃就不错了。
难成大器,那么……只能舍弃,权当是天意。皇帝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很快有了决定,可转念想到覆灭的家族,心里不由一痛,又迟疑起来。
她望向攸宁,希望她能网开一面,将这孩子的身世公之于众,哪怕她也会因此被朝臣非议。
可是攸宁回以的是淡漠之至的一瞥。
攸宁走到三人近前,和声询问:“世子,你是不是也觉得冤枉?那么,为何不与你的奶娘对质?没有谁想冤枉谁,你若是有苦衷,只管言明。”
靖王世子的手明显抽搐了一下。对质?他连与奶娘对视的勇气都没有,遑论其他。他将头垂得更低,大颗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
攸
宁又道:“许太傅,你拿不出凭据开脱,又不与三名人证对质,其实已经是默认了自己的罪行。换了别人,早已承认欺君之罪,你说的却仍旧是不明不白的话,可不似君子行径。你要皇上怎样?念着你一把年纪揭过不提?合着年岁大就有理?”
萧拓轻轻地笑。
谭阁老、顾泽和一众官员闻言也笑了。他们的笑声都不高,可是合在一起的动静就不小了。
种种相加,足以使得许太傅恼羞成怒。他爬起来,对攸宁怒目而视:“毒妇!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做张做乔?我大周的体统何在?”又迅速地看过面上仍然含笑的一众人等,“你们笑什么?!被一蛇蝎女子牵着鼻子走就那么高兴么?别忘了她是什么人,今日能这般算计我,来日也能这样对你们!”
被指责的人们一愣,随后索性哈哈大笑起来,瞧着许太傅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他们只是笑,没人反诘,因为知道不需要,也自认口才不见得比得了攸宁。
许太傅愤懑到了极点,抬手指着攸宁,恨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钟离远于你有恩,你们情同兄妹。你数年来为钟离远不甘不忿,眼下他死了,你更加怨恨朝廷。今日要将我置之死地,不过是个开始,你巴不得祸乱朝纲,扰得天下大乱!”他哼笑一声,“笑我的人今日只管畅快的笑,我等着你们步我后尘!”
他一番话固然是泄愤,真正意图却是提醒党羽:要是我死了,你们更没活路。
果然,效果立竿见影,李御史之流立刻齐齐出列,一个个眼红脖子粗的指着攸宁加以诟病。他们也明白了,已经到了玩儿命的时候,不出声没好下场,出声兴许还能拼出条活路。
萧拓眼中弥漫着杀气,攸宁却在这时看他一眼,示意他不用在意。
他只好暂且按捺下胸中怒火。
而支持他们的官员自然不会闲着,分头针对那些跳脚的小人。
一时间,朝堂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许太傅高声道:“这毒妇刚在朝堂出现,便引起这般动
荡,足见其心思之歹毒!朝臣功过自有朝廷评判,如何都轮不到一介女流置喙,当务之急,是将这毒妇撵出朝堂!”
语声刚落,攸宁不待任何人有所反应就轻笑道:“钟离将军病故至今,许家一直不曾吊唁。以前可说是山高水远没法子,怎么到了京城也不曾去墓前祭拜?到底曾同朝为臣,太傅连这点儿门面功夫都不做,这点儿旧情都不顾念,是不是心存偏见、心怀怨念?”
许太傅张口结舌。他从来都没小看过攸宁的手段,却也没想到她遇事的反应与任何人不同,这会儿给他来了一出剑走偏锋,他还真接不住。
“太傅大人口口声声痛斥我是毒妇,却不知有何凭据。”攸宁敛了笑意,眉宇间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你没有,不过是人云亦云,并不知我品行。我倒是知道你一些事,譬如如今有六房妾室、四名豆蔻年华的通房。通房是做什么呢?每日给你捶肩揉背、洗脚暖床,稍有差错,便要挨一通板子,着人发卖出去,再寻新人补缺。
“这种事,与你同流合污的知晓打死也不会说,品行端正的官员便是知晓也不屑说。可我不同,我都被你骂成祸国毒妇了,何必顾及你那张老脸。
“你知不知道发卖出去的人是什么下场?知不知道这些年有多少死在勾栏院了?她们犯的是怎样的差错?趁你熟睡想要勒死你么?
“多年以来,你身边始终是四名通房,来来去去的豆蔻少女不知凡几,你许家到底祸害了多少女子?你是上辈子没见过女子,还是下辈子不想做人了?”
许太傅眼前发花,嘴里发苦,偏生这是实实在在的事,在以往更是不曾当回事,被她猝不及防当众说出来,加以恶毒的嘲讽,又哪里想得出辩驳之辞。
许多官员倒吸一口冷气,有一些更是生出揣测:许太傅莫不是明里道貌岸然,私下里浑似一些心思扭曲的太监?再想到攸宁的奚落,又是一番忍俊不禁。
而这只是抛砖引玉。
攸宁道:“太傅这般德行,误人子弟的事情
怕是没少做。就算你有些真才实学,可德行有亏,门生在你跟前耳濡目染的日子久了,怕也会如你一般漠视人命,不把无辜的女子当人。瞧瞧,靖王世子不就如此么?为着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稳坐世子宝座,便对奶娘恩将仇报,杀人灭口。”
她是在挖苦许太傅,可目的却是让皇帝听的:许太傅绝不是帝师的料,你们黎家那个孩子已经被养歪了,日后你要怎样才能让那孩子洗心革面,摒弃许家这些年带给他的影响?
许太傅是局中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攸宁的居心,慌忙望向皇帝,却见皇帝正目光沉沉地凝着他,目光冷酷。
许太傅双膝一软,再一次跪倒在地,只是这一次保持了沉默。他还是比较了解皇帝的,事情到了这地步,皇帝只会认为他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降罪于他。
果然,皇帝沉声道:“许太傅、靖王串谋捏造靖王世子的身份,欺君犯上,按律当满门抄斩,只是,太傅终究是老臣,朕登基之初曾鼎力扶持,也便功过相抵,留他一条性命,褫夺太傅、次辅职衔,三日内离京返乡。”
许太傅吃力地抬起头,望着皇帝,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
原以为为她效力,悉心照顾教导那孩子长大,他和后人都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譬如回到京城,三两下就进到内阁成为首辅,譬如日后那孩子被册立为储君,定是一生都不会忘记他的扶持之恩,且一生都需要许家的鼎力扶持。
原以为萧拓对黎家的情分深重,是这一生都会感念都会铭记于心绝不会背离的。然而萧拓并不想与黎家后人有牵扯,连寻常宴请都不肯赴约。
是不是从那时起,萧拓夫妇二人就在筹谋这一日?这是许太傅没办法理解的。
此刻,因着巨大的落差,他几乎陷入绝望。这已不是晚节不保可言,就算平安地回到祖籍,也一定有人落井下石,踩踏他的尊严,让他的子孙也再无出头之日。
思及此,他对皇帝生出了恨意:都怪她,本该从
缓行事,她却说什么如今是与虎谋皮,容不得瞻前顾后。仓促行事的结果呢?她分明已被萧拓要挟,他也尽失一切。
“至于靖王,”皇帝沉吟道,“降为郡王,回府中思过,无圣命不可出。”这样处置,是因为靖王实在是无辜的,是被她和许太傅强压着搅和进来的。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对律法倒背如流,都觉得皇帝这发落太轻了,相继态度激烈的表态,末了,前者更是询问萧拓:“萧阁老怎么看?”
萧拓嘴角一牵,问皇帝:“皇上心意已决?”
皇帝颔首,“说起来,此事朕也有疏忽,本该对那孩子的生平查证一番再册封。就这样吧。”
萧拓唇角的笑意更深,转向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笑了笑,“那就这样吧。靖王与许太傅倒是不必急着离开,外面宫禁森严,我带回的一些东西恐怕也到了,吓到二位就不好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看到他的笑,便猜出他应该还有后招,也就不再坚持,顺势下台,捧夸了皇帝几句宽仁之类的话,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皇帝看向靖王世子,又看向奶娘,“欺君犯上的事情,一个少年是断然不敢做的,必是被人蒙蔽,才有了今时今日,倒是不需怪罪。只是,朕听来听去,怎么都不曾听说他真实的出身?”
她从来就没想过让永和公主继承大统,早在保下黎家子嗣那日起,便有了让他成为储君的一番筹谋。却不想……这孩子虽然不是多出色,但恢复黎家子嗣的身份,日后多加提点就是了。
奶娘磕了个头,语气斩钉截铁:“他是石安,双亲是昔年黎府的下人,其父是账房的石管事,其母是一个绣娘。
“黎家罹难那日,他有些不舒坦,双亲却要照常当差,便托我照看着,我瞧着他发热得厉害,心急之下就抱着他去坐堂的大夫。
“回家的路上,我听说了黎家的惊变,心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会有活路,当下就躲到了一个平时不怎么走动的故交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