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肉入口后的下一秒, 长安便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唔……”好好吃！！
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
长安有点儿舍不得停筷子……
于是在一桌战战兢兢食不知味的古人和精怪的注视下，长安一个人吃到满足的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眼。
看她吃的高兴, 张公子更是暗中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提前阻止了厨子，不然他和整个张府的人恐怕都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一边庆幸险险避开的危机，一边又在疑惑又怜惜的低声询问身侧脸色惨白的人儿。
方才在来饭厅的路上，身边本就娇俏怜弱的人儿突然间吐出了一口鲜血，吓得他神魂俱颤。
可媚儿却只是惨白着那张娇媚的小脸儿，一脸凄惶无助的攥着他的衣角，无论他如何询问, 她都只是惨然的摇头不语。
也正是因为她这副自己从未见过的可怜模样，张公子倒对她愈发怜惜心疼了起来。
所以，哪怕此刻有长安这么个能一脚踹开沉重铜门的活祖宗在，他也三心二意的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实在紧张什么。
突然，媚儿放下了筷子, 艰难的扯起一抹笑, 对在座的人特别是长安道：“妾身吃饱了, 身子不太爽利，就先下去歇息了……”
长安嗅着满桌菜香味里混杂的狐狸气味儿，巴不得这位狐狸成精的姑娘赶紧走。
于是在媚儿脸色苍白的离开后, 长安反而弯着眼眸小口小口的吃的愈发欢快, 腮帮子被她自己塞的鼓鼓囊囊的，像只不停藏食物的小仓鼠。
开心！
好吃！
想多待两天~
吃着吃着，长安却是不期然的又想到了白日里的那位老妇人。
咀嚼的动作慢了一瞬，长安习惯性的偏头思索了片刻。
然后停下筷子，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咽干净。
这才擦干净嘴巴，坐的端端正正的, 宛如乖巧好学的学生一样看向对面那三位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张家人。
张公子首先被她的眸光看的有些受不住，咬着发颤的后牙槽，强撑着问道：“有……什么事吗？”
长安听他这么问，先是弯了弯眼眸，冲他乖乖一笑。
然后就问了，“我今天见到一位老妪，她独居在你们张府的某一偏僻处，不知她是你们何人？”
没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件事儿，张公子连同他爹娘都愣了愣。
“这事，说来话长……”首先开口的竟然是张夫人。
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看起来有些感慨怅然，还有些冷嘲的意味。
长安不说话，安静的听她慢慢讲述那些说来话长的往事。
“那老妇人，与我们张家，其实并无太多关联。只是她一心为主，不愿离开张家，我们便也分了她一间小院，任由她住着了。”
“她其实，是我儿媳妇的奶娘。”张夫人缓缓说道，“我儿媳是我亲自掌眼为我儿相看的，容貌，家事，品行，无一不佳。”
她微捻着自己手里的绢帕，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眼中情绪，只是声音里难免带了些……怀念。
“自她入府，于我相处也如母女般和谐，我教她管家掌事，她也极为乖巧孝顺。现今一回想，我儿笑起来时……竟与姑娘您有三分相似，都乖巧柔软的很，让人心软。”
她抬眸定定的看着长安，莞尔一笑，眼底没有一开始的防备和仇恨。
显然，此时她这句话中的“我儿”，并不是她的亲儿子，而是那位儿媳。
长安……长安被她一句话夸的有一丢丢眼红~
不过也还是托着腮，乖乖的听这位妇人继续回忆她的儿媳。
其实这位夫人只说她的儿媳和那位老妇的的关系，长安不需多想，便也清楚了那位女鬼的身份。
定就是张公子的正室了。
思绪微微飘忽了一瞬，下一秒又集中注意力听着张夫人的话。
“我没有女儿，儿子从小到大又不争气，便一直想生个女儿。”张夫人这句话惹得一旁的张公子惊愕又委屈的瞪眼。
他竟然不是他娘喜欢的儿子！？
更令他震惊且难以接受的还在后面。
“我有了洛儿后，便真如有了女儿般。即使她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也一直拿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说实话，若不是太喜欢她，我怎么会为了自己的这份喜欢，上门和她娘亲谈，让她嫁给了张志这么个混账东西？”
张志：“？？？”
混账东西？
我？
我娘竟为了一个女人，说我是混账东西！？
然而陷入回忆的张夫人此时却根本无心关注张志的反应，而是悲苦的笑着摇了摇头，叹着气，悔声道：“若不是我，我儿也定不会受了那么多磋磨，最后竟生生的被这个孽子气死在了病床上……”
长安惊愕的发现，这位张夫人，此时看着张公子的目光里……有杀意！
她，因为儿媳的死，对儿子有杀意！
长安对人的情绪极为敏锐，所以此时并不觉得张夫人是在做戏或者撒谎。张夫人她……是真真切切想要杀了张公子的。
对于这个突兀的认知，长安心底不由惊愕。
毕竟……今天这位夫人还指着她怒骂她是个妖女，要为她儿子报仇呢！
可这才过了多久？半天时间……张公子就从她的儿子变成了仇人？
女人，都这么善变吗！？
长安眼神有些飘忽，显然是被这个认知给搞懵了。
不过此时气氛已经逐渐凝重，在场的人，包括张老爷，竟都没人阻止张夫人的讲述。
“姑娘可知，我儿是为什么死的？”张夫人突然笑着发问，脸上的笑被烛光映着，竟有些狰狞。
“为何？”长安摇摇头。
但她脑袋里已经幻想出了无数狗血戏码。
但……张夫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猛地愣住。
“是被狐狸精害死的！！”
“娘！你——”张公子猛地站起来，身下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张老爷也担忧的看着张夫人，张张嘴想要阻止，却又缓缓闭上。
罢了……
张夫人也站了起来，猛的一拍桌子，眼底已有血丝。
“孽障你闭嘴！！”
她就这样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的盯住自己的亲生儿子，牙龈紧咬，仿佛生生的咽下了一口血。
张志被她突然爆发的愤怒吓了一跳，刚站了起来，被张夫人这恶鬼般幽深的目光一盯，立马又怂了，嗫喏着缓缓坐下，侧着脸不吭声了。
长安眼底情绪变换，再次平静时，只是冷冷的瞥了眼张志，便轻易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愧疚，懊恼，还有……纠结。
愧疚什么？懊恼什么？又纠结什么？
长安换了个姿势，脊背挺直的坐着，薄唇紧抿，原本柔软清澈的眼眸早已深不见底，旁人窥不到她的半分情绪。
无声无息的，她已经不是刚才的自己了。
“您继续。”她突然伸出欣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打破了此时沉凝的气氛。
也叫除了陷入回忆中的张夫人外的，张公子和张老爷毛骨悚然的绷直了神经。
这个女人……突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明明就坐在他们面前，却仿佛是在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浑身写满了危险。
张夫人却已经无心观察长安的变化，只是哑着声音，继续道：“我儿进门第五年，这个孽子突然勾搭回了那个狐狸精，且口口声声说与对方是真爱……”
妇人陡然冷笑，眼底深寒一片，“我儿跟了他整整五年，同床共枕，为他打理操劳好一切，最后却只得了他一句和别的女子是真爱！那我儿又是什么？只是泄_欲的工具木偶不成！？”
被点名的张志缩了缩脖子，鹌鹑似的不发一言。
“我们一开始并不知晓那女人是个狐狸精，还是有一日出门，被一个小儿嫌恶的指着她说她浑身骚臭，且是只狐狸时，我才逐渐起了疑心。”
“我派人拿了那狐狸精贴身的物件，拿去找道士辨别，这才确定她真是狐狸成的精！可那道士只会些微末道术，并不精通，也根本无把握能够擒拿这只狐狸精……”
“就在我借口管理账务出门找寻能者之士时，这个孽子，竟被拿狐狸精迷的失了心智，成日同那精怪卿卿我我，还每日都到我儿眼前去晃一圈，生生的将我儿气得气急攻心，不得不缠绵病榻。”
“可这孽子又怎知……怎知她肚子里早就怀上了他的孩儿！？”张夫人此时看着张公子的目光，活像是能生生将他拆吃入腹一般。
“我儿肚子里的孩子，尚且只有不足两月，头一胎本就不稳，再被这对狗男女这么一刺激，那孩子竟就这么生生的没了！！”
张志此时更是更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满脸涨红，却根本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驳的话。
长安漠然看着这一家人各异的神色，没有表达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这种事时的正常情绪。
她面色如常，坐的端正，理智的不像个人。
因此，她没有打断张夫人，没有怒斥张公子，更没有对此事发出任何感慨叹息。
只是在张夫人说到情急，恨不得将亲生儿子打碎了骨头喂狗时，再一次的用指尖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冷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其实写到最后，我手都在发抖【捂脸】
总算是赶上时间了，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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