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心机鹤
其实陆可昀不知道怎么判断鸟的性别，只是觉得如果喊“鹤大姐”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猥琐，还是“鹤大哥”亲切自然，更能强调自己听到鹤鸣时震惊的心情。
它要是一直这么叫的话，邻居该不会认为他偷偷在家里虐□□？还好这种穷乡僻壤就那么几户人家且住得都不近，说是邻居都得走上十分钟那种，估计不管“咕咕嘎”还是“咕咕鸽”都传不了那么远。
当天晚餐时分，没舍得买菜的陆可昀往鱼塘里捞了条小鱼又捞了点螺蛳，做了一碗奶白鱼汤一盘酱爆螺蛳，还用白水煮了几只虾给白鹤当口粮，素菜是野地里采的马齿苋，焯过水只要拿盐、白糖和麻油凉拌下就非常清新爽口。
如今刚清明前后，正是马齿苋最嫩的时节，螺蛳也属这些天最肥美。陆可昀一口野菜一口螺肉再喝口鲜美的鱼汤，舒服得眼睛都要眯起来。
幸福，果然还是该留下来。
虽然这偏远山区的土农庄没有鹅肝和牛鱼子酱、三星米其林大厨师，还要他自己吭哧吭哧修房子种地，但生活节奏悠闲缓慢既不用加班也不用面对地中海老板和胡搅蛮缠甲方，也不用参加酒局敬了这个敬那个喝了一杯又一杯。在这方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看书看书想追剧追剧，甚至还能在池塘边捡到只会“母鸡叫”的白鹤跟他共进晚餐，一个字，爽！
……好吧，还是不能想吃就吃的，毕竟翻修“农家乐”已经把银行卡余额减到最低值，必须把地种起来！
白鹤三口两口吞了自己那碗虾，长颈优雅地伸到陆可昀面前，低头去看酱爆螺蛳和鱼汤，这可比他那些只用白水烫过的虾要香多了，尤其是螺蛳，都抱了籽的，咬下去酱汁在嘴里爆开的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怎么，你还想吃这个？”陆可昀又觉得这鹤大哥脸上有表情了，分明写满了渴望：“那不行，这是我的口粮，人吃的，鹤不能吃，懂？”
对方的回答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尖喙从他盘中叼走一颗螺蛳，缩回脑袋嘎嘣嘎嘣就下了肚，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陆可昀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当然反应过来也没用，难道他还能从鹤嘴里抢吃的么，必须不能。
俊秀青年痛心疾首：“我这是救了只仙鹤么，我这是救了个大爷啊。哎，你该不会是兆丰他大爷派来的卧底吧？”都把他搞得没脾气。
没办法，晚餐就这么被一人一鹤给分了，而且这种生活才刚刚开始。
原本陆可昀觉得住在这里其它都好，就是穷了点还冷清了点，三层小别墅就他一个人，说话都带回声。想想以前在公司上班纵然千般不好，至少有群开口“可云”闭口“尔豪”的有趣同事天天逗乐，如今这里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也就是这位前it精英无神论者对信仰足够坚定不移，否则换别人来住恐怕整天都是鬼故事。
结果现在多了只热爱母鸡叫的大白鹤，家里多了别的生物感觉就是不一样，走进走出都更有生活气息，跟陆可昀抢东西吃的那劲头比前同事也不逊色。
如此说来，要不是那天他亲眼看白鹤腿上受伤流血了，陆可昀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成狗大户看上碰了瓷，虽然现在情况也跟碰瓷差不多。
难怪这小破鹤装疯卖傻都不肯跟他去看兽医，兽医哪会这么宠它，那边小动物一大堆，根本就是后宫佳丽三千，肯定会气死这只争宠精。
等等，最近自己是不是越来越把鹤大哥当妖怪看了，居然还觉得它会碰瓷会争宠，没事儿还老跟它说话，这不行啊陆可昀，你忘了你的信仰了吗，不可以因为寂寞而动摇你的信仰啊！
“咕咕鸽！”白鹤闲庭信步地走到扶着额头的陆可昀身边，高傲地伸伸脖子晃晃脑袋，示意自己饿了，赶紧上菜。陆可昀脸色微妙地瞪了它半天，忽然发现一件事，蹲下来去捉大白鹤的腿：“你这伤口是不是已经好了？过来我看看。”
对方立刻把长腿一缩打算逃跑，可惜人类无情的铁拳已经捉住它的翅膀，陆可昀三下两下解开白鹤腿上前几天新换的纱布，果然伤口已经完全看不出来，皮肤上重新长出了一层软软的绒毛，观察整条腿也没有骨头长歪的地方，根本就恢复得很完美。
我果然还是很天才的，不论是写代码还是盖房子还是治白鹤，陆可昀喜滋滋地想。但是——“你明明都好了，早上为什么还单腿蹦跶冲我凄凄惨惨地叫？”
那还能为啥，肯定为了继续享受大爷待遇呗。陆可昀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看穿了这只心机鹤，他立刻上网查了查，果然动物之间也会互相欺骗隐瞒互飙演技甚至横刀夺爱什么的，科学得不得了，跟成妖成精没有半点关系。
说不定这只臭脾气的鹤就是平时太心机了才会被鹤群惩罚赶出来，流落到他家享受鹤生。现在既然伤势已经好全了，还是赶紧让它回归大自然去吧。
虽说其实有那么一丁点儿舍不得，但毕竟保护动物他不可能真当宠物养，外面广阔天地才是白鹤真正的归宿。哪怕它是一只叫声像母鸡的、开口就没仙气的接地气白鹤。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原因：穷。鹤大哥食量一顿更比一顿强，养不起真的养不起。
拎着拆完纱布的白鹤出了门，陆可昀看看鹤又看看天，想到它走之后别墅又要变得空荡荡，其实还有点小寂寞，忍不住叹口气，伸手温柔地摸摸白鹤脑袋：“走吧，回到你的天地里去吧，以后要是有空可以回来看看我。”
想来偶尔吃一顿还是吃得起的。
告别完毕，陆可昀深情款款地将白鹤送向天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大善人，然后就见原本是只小瘸子的鸟儿展开翅膀，像书中描绘的那种仙鹤般优雅飞入天空，做了几个漂亮的回旋，让白色与黑色与红色在陆可昀眼中交错，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接在又高高向接近天际的方向飞去。
“再见。”伤感从心底泛起，那点柔情还没来得及酝酿完呢，他就见白鹤在天边一个急转弯，大摇大摆飞了回来，收起翅膀落在池塘边张嘴就叫：“咕咕鸽！”
陆可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