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时星微回到学校才四点半，还来得及上最后一节课。
虽然请过假了，可好歹是开学第一天，上的又是这学期新开的课程，他还是匆匆赶去了教室。
“……我们通过骨骼复原的人体形态可以看出，这两位八千年前的古代男性，在身体结构上有很大的不同，主要集中在生殖系统。”
讲台上，《人体解剖学》的老师正在介绍ppt上的两张图片。
其中一张图上的人更近似于现代的alpha，但某个器官的细节略有不同，另一人从身材样貌来看更像omega，或者beta，却没有二者都有的生殖腔。
“学界一直有种观点，认为我们是两种不同智慧生物所结合的后代，又根据自然环境和生活方式不断进化成了现在的模样，而且至今仍在进化……”
时星微有些分心地望向窗外，太阳渐渐落山了。
夕阳仿佛在融化，将天空涂染成金色，遥远的天边出现了大片的高积云，仿佛烈火中盛放的棉花田。
时星微默默观察着云层的变化，以此来判断明天是放晴或者阴雨。
突然，桌上的手机震了震，他随意瞥了眼，通知栏弹出欧阳莱的微信消息，问他晚上是否一块儿吃饭。
时星微拿过手机想回复，点开微信却见界面仍停留在陆恣的主页上。
对方头像是一款航天飞机的模型，id叫做“要请我喝奶茶吗”，后者画风与陆恣本人有点违和，但陆恣好像确实喜欢喝奶茶。
他随手一点，页面切换到聊天窗口，紧接着便是一愣。
1月1日0:00
【要请我喝奶茶吗】元旦快乐。
2月2日0:00
【要请我喝奶茶吗】春节快乐。
两条消息都只有单调的四个字，孤零零的挂在聊天页面上。
陆恣居然给他发过消息？
时星微盯着那两行字，莫名有种形容不来的感觉，像是从文字中读出了些许寂寞，尽管这两条祝福很可能只是群发。
他又点了点陆恣的头像，想看看对方朋友圈，不小心多点了下，页面随之刷出一行文字——
我拍了拍“要请我喝奶茶吗”说：这杯我请。
时星微：“……”
他没想到陆恣也和骆竞驰一样无聊，居然会设置拍一拍回复。
正研究着能不能撤回，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要请我喝奶茶吗】什么时候？
【captain】？
【要请我喝奶茶吗】请我喝奶茶。
【captain】（滴汗）
【captain】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要请我喝奶茶吗】能加糖霜吗？（微笑）
时星微隐隐感觉这个微笑的表情不是很善良，不由心生警惕。
【captain】奶茶为什么要加糖霜？
【要请我喝奶茶吗】嗜甜，可以吗？
“要请我喝奶茶吗”拍了拍我说：哥你太美，可以再借我两万吗？
【captain】可以。
【要请我喝奶茶吗】？
【要请我喝奶茶吗】哥，我还不起。
时星微：“………………”
骆竞驰！！！
时星微都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谁给他设置的拍一拍，心里正将骆竞驰大卸八块，浑然未觉老师已经观察他好一会儿了。
“倒数第三排穿米色外套的同学，你来回答。”
时星微就跟没听见似的，直到被同学提醒，他才茫然地站起来。
“……”问的什么来着？
因为被抓包开小差，时星微接下来都很规矩。
下课后，他等到了同在知行楼上课的室友，一块儿去食堂。
3号食堂就在他们宿舍楼斜对面，时星微正翻着书包找饭卡，突然被王昭拍了下肩。
“小星星，前面两点钟方向，有个小可爱看了你好久。”
时星微抬头，步子不由地慢下来。
虽然骆竞驰说他曾见过祝伊，可他早不记得祝伊长什么样了。然而此刻，他莫名有种直觉——宿舍楼门口等待的少年，就是祝伊。
“你们先去食堂吧，我待会儿过来。”
王昭和欧阳莱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时星微突如其来的冷淡，但他们谁都没多话，只答应了声便先走了。
时星微拉好书包，不疾不徐地走到少年面前，开门见山地问：“裴荣叫你来的？”
问话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对方——少年穿着白色羽绒服，脖子上系了条很衬气色枣红围巾，却依旧难掩憔悴，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而在听见“裴荣”两个字时，少年的表情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不是，裴荣哥不知道……”祝伊嚅嗫着说，“是我自己想来，我、我想和你谈谈。”
时星微并不关心祝伊想说什么，虽然从裴荣口中听来，祝伊似乎是无辜的，但他也不怎么想搭理，“我和裴荣已经分手了，你们的事不用告诉我。”
祝伊咬了咬唇，“我只耽误你五分、三分钟可以吗？”
时星微沉默片刻，“去那边吧。”
到了僻静处，他问：“想说什么？”
祝伊微微低着头，声音很轻：“我想向你道歉。”
“好，我接受，还有事吗？”
祝伊诧异地抬眼，他早就知道时星微这个人，也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不会很激烈——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可他此刻能感觉到，时星微的平静并非伪装，而是真的不在乎。
他掐了掐指节，“这周末我会去做标记清除手术，之后不会再和裴荣哥联系了。这几天他照顾我，只是出于alpha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时星微不耐地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祝伊眼眶微微泛红，“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别怪裴荣哥，不要和他分手？”
“明白了，你是来恶心我的。”
祝伊仿佛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什、什么？”
“你喜欢裴荣。”自从感受过发情的滋味，时星微就有所怀疑，因为发情来临的最初，人虽然痛苦，意识却是清醒的。
“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时星微笑了笑，随意得仿佛只是闲聊，“你发情了，我们姑且当做是意外，但你喜欢裴荣，所以不想抵抗，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他。不管他是否受到诱惑，你都拥有最完美的理由，足够让他相信你无辜。”
祝伊情急地想辩解，但时星微不给他机会。
“你们发生了关系，可惜事后裴荣的态度让你很失望。你意识到现阶段他不可能接受你，留给你的选择只有洗掉标记，再徐徐图之。”
“不是的！”祝伊悬在眼眶的泪珠欲落不落，慌得连声音都变了，“你是beta，没有感受过发情期的折磨，我们——”
“你今天来找我，目的是想提醒我裴荣身为alpha的天性。”时星微取出纸巾递给他，说的话却没什么温度，“不管你想做什么，别牵扯上我。”
表象被划破，暴露出深藏其后的谎言。
祝伊盯着时星微转身离开的背影，用力捏紧了手里的纸巾。
几秒钟后，他突然追了两步，“你就不怕我不洗标记吗？”
见时星微并不理会，他心中不甘，忍不住道：“他喜欢你又怎样，我们适配度99，他根本没办法拒绝我的信息素！”
时星微到底停下了脚步，半回过头。
暗淡的天光模糊了他的轮廓，但他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像失去了太阳威慑的夜风，冰冷而凉薄。
“送你了，留着配种吧。”
折回食堂，时星微进门就看到了端着餐盘的两位室友，他们似乎刚刚找到位置，还没来得及坐下。
他心情不是太好，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径直走到窗口前排队。
此时正赶上饭点，食堂里人满为患，时星微足足排了快十分钟，才终于轮上他。
戴着口罩的阿姨轻飘飘瞥他一眼，收起了娴熟的抖勺绝技，将整勺排骨都叩在了他餐盘中。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惹来左右学生艳羡的目光，可惜时星微一无所觉。
他失神地看着别处，直到阿姨敲了敲勺子，他才赶紧拿出饭卡，刷卡时却发现是一张乘车卡。
时星微冲阿姨歉意地笑了笑，又重新找出饭卡。
打好饭，他走到室友那桌，两人见到他还愣了愣。
“你啥时候进来的？我咋没看到你？”欧阳莱嘴角沾着酱汁，看起来有点傻，“刚找你的是谁啊？”
时星微没有瞒他：“裴荣的出轨对象。”
“咳、咳咳——”欧阳莱被呛到了，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问，“他来找你干吗？”
时星微沉默半晌，突然看向他们宿舍唯一的alpha：“王昭，如果有omega在你面前意外发情了，你……可以抵抗吗？”
王昭挑起眉梢，“当然，难道你忘了我的性取向？”
时星微一怔，猛然想起王昭的性取向异于常人，身为男a却只喜欢男a，而且从不掩饰。
他抿了抿唇：“那……如果他的信息素和你适配度99呢？”
王昭深深地看他一眼，也知道时星微为什么这么问，毕竟裴荣出轨的原因早已不是秘密。
理智上，他应该回答能够抵抗，否则像在帮裴荣找借口似的，但他还是选择了坦诚：“很难，99的适配度意味着数倍的痛苦和诱惑，它影响的不止是生理，还会控制你的精神，摧毁你的意志力。”
时星微轻轻蹙眉：“连你也不行吗？”
王昭哂笑：“你太高看我了。”
时星微低垂着眼不说话，他并非高看王昭，而是心怀侥幸。
下午先是确诊了假性发情，再有祝伊那些话，他突然感到害怕——很怕有一天也会被“情/欲”和“天性”支配，在没有理智的情况下，做出违逆本心、再不可挽回的事。
自己为什么要二次分化呢？如果一直当beta就好了。
他讨厌做个omega。
“omega多好啊，又乖又软，我也想找个omega谈恋爱。”
超市里，几个员工正在搬货，话题从情节人发散到了理想型。
一旁的陆恣没有参与其中，安静地整理着货架。
于他而言，抽取信息素也不过是睡半小时的事，醒来发现时间还早，便在兼职app上接了份补货理货的单子。
这种日结的小时工虽然不稳定又麻烦，但不会耽误他上课，也给了他更多的自由。
刚将几瓶饮料摆上货架，旁边的员工突然问他：“小陆，你呢？”
陆恣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抬眉以示疑惑。
“我问你喜欢beta还是omega？”
“omega。”
“不是吧，上回你还说beta！”另一名年轻人见他回答这么干脆，忍不住吐槽，“你这也太善变了，抽奖都没你那么随机，下回是不是就回答alpha了？”
陆恣弯腰拿起几瓶饮料，“除非还有第三次。”
“什么第三次？”年轻人随口一问，但也没上心，转而说，“陆哥应该不缺omega喜欢吧？过节怎么不找个omega陪你？”
陆恣还没回话，先前那名员工又揶揄道：“小陆一看眼光就高，普通omega怎么看得上。”
陆恣倒也没否认：“是挺高。”
“哈哈，我说是吧？”员工顺嘴打听，“有目标了没？”
“目标远大。”
员工闻言一愣，这是看上王子还是公主了？他赶紧追问：“表白了吗？”
“没。”
“为什么？害羞了？”
陆恣斜他一眼，那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你在讲什么笑话”。
那员工干咳了声，“难不成是放不下面子？想追人可不能骄傲了，还是得主动点。”
陆恣神色淡淡：“我有什么骄傲的资格？”
“那是为什么？”
陆恣薄唇微动，手机突然响了。
他连来电都没看，漫不经心地接起：“喂？”
“陆先生，我是韩医生。”
陆恣微微一怔，“您好。”
“时星微没给你打电话？”韩医生话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焦急，“他发作了，普通抑制剂无效，你能尽快赶到他身边吗？”
陆恣表情变了变，下意识朝外走，却因为韩医生的下一句话而定住了脚步。
“如果情况很危急……”
“临时标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