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达玛人52
大小姐就这么等了一天, 一直到夜幕降临,李妮妮也没有出现。
他独自坐在黑暗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整个人仿佛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双目浓黑翻滚。
半晌, 他唇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行啊,几天不见,李妮妮长大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都学会拿乔了。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窗门,总觉得下一刻, 门就会从外面被打开。
而那个他等了一天, 差点把指甲等得掐断的小混蛋, 就会从门里走进来, 趴在他膝头,低头反复告诉他自己错了。
然后他就要捏着她的后脖颈, 像捏一只猫一样,把她按在膝盖上揉来揉去。
从上揉到下, 所有柔软的地方都揉一遍过去,捏成各种形状。
再抱着她的脖颈,听她诉说到底有多想他。
——拜托, 她怎么可能不想他呢?
连王瑟那种穷逼废物, 她都心心念念,甚至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他比王瑟优秀那么多,不管是长相还是能力都他妈甩了王瑟十八条街,和王瑟比就是天上云朵和地上草芥。
李妮妮会为他动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大小姐低头看了看手表, 这才意识到手表已经被海水泡坏了。
他大部分东西都在大海中丢失,当时他在达玛太子地宫坠落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就在大海里。
这中间一段,他完全失去了记忆。
但一些轻度脑震荡,也会导致片段性的记忆缺失,所以他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只要活着就行。
目前他身上剩下的,只有一支-枪。
和一只别在他腰带上的,诺基亚代工厂生产的超防水、超距离、超续航对讲机。
大小姐看到那只对讲机,眼前一亮,拿起按动了一下开关,指示灯骤然亮起,居然电还没耗尽。
这牛逼的续航,果然不愧是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代言过的板砖。
李妮妮手里的对讲机,应该也还在的吧?
大小姐拿起对讲机,调整了片刻,终于把自己调整成了上司对下属的语气。
然后他轻咳一声,对着对讲机冷冷道:
“李妮妮,我这边有点业务上的事找你,你过来一下。”
另一头,李妮妮醒来时,对上了一个猫猫头。
猫伏在她身边,下巴搁在她手臂上,整个人蜷成一个球。
看到她醒来,尾巴就摇了摇。
李妮妮:“……”
虽然知道猫咪每个动作的含义,时常和人想象的并不一样。
比如狗摇尾巴是开心、臣服,但是猫甩尾巴,就表示烦躁、压抑、濒临爆发。
——可如果单纯从人的眼光来看,这只猫现在的表情,简直可以拍一个短视频,名叫“猫忧伤是一种什么状态”。
猫看到她睁开眼睛,立刻从她手臂上爬起来。
它急切地绕着她的枕头转了一圈,还不停地用脑袋蹭她的脖子。
李妮妮把猫扒拉到一边,看到桌边坐着的褚西岭。
李妮妮:“我晕过去了?”
褚西岭伸出手,习惯性地俯身想把她抱起,结果眼角余光瞥到一边炯炯有神蹲着的猫,又把手收了回去。
那手上已经伤痕交错,全是猫抓出来的痕迹。
他侧头看着她,端详片刻才低声说:“嗯,你晕倒应该是大脑骤然供血不足,现在看起来脸色好多了……你被什么吓到了?”
李妮妮不知道那诡异的场景,说出来是否有人会相信。
她尚且不能确定这是她脑海中的幻觉,还是现实里的幻境。
何况一面之缘的人,李妮妮心里其实懒得解释太多。
毕竟等过几天,她确定航线正确,就要开始着手落跑的事了——不过相处半个月的人,等来日分道扬镳,又有谁会记得谁呢?
因此李妮妮只是伸出手,撸起褚西岭的袖子:“你怎么被猫抓成这样?”
褚西岭:“你昏迷的时候,我想给你擦擦脸,但你这只猫太护主,它守在你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没说的是这只猫次次抓着要害咬,差点真的把人咬死。
他最后掏出枪打了一枪,威慑了它,才勉强和这只猫和平共处一室。
李妮妮面露诧异:“……你居然连一只猫都打不过?”
褚西岭:“……不是打不过,只是我是个人,为什么要和猫过不去?”
李妮妮:“那你最后打赢了么?”
褚西岭:“……”
李妮妮:“哦,没打赢了。”
褚西岭:“…………”
褚西岭第一次被人质疑武力值,还是自己的女友,不禁失笑,但眼底完全没笑意。
他刚想说什么,猫忽然拱起背,使劲把自己挤进两人之间。
李妮妮放开褚西岭,把猫捞起来。
经过一下午的磨合,褚西岭深知这只猫有多暴躁、冷血、残忍,心里一跳,刚想阻止李妮妮的危险动作。
就见猫像一条长毛巾一样,非常乖地挂在她手臂上。
褚西岭:“?”
李妮妮摸了摸猫猫头。
猫仿佛吸到了猫草,拼命把头往她手心拱。
可李妮妮没撸几下,就跳下床,把猫放在门外,随后“咔嚓”一声把门关上。
猫茫然地在门外蹲了一会儿,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门边。
隔了一会儿,它似乎意识到李妮妮不会为它开门了,立刻嘶哑地“喵”起来。
李妮妮听到它不停地在门外走来走去,不断用爪子抓挠金属门,还试图用爪子去够门锁。
——它的爪子是真的厉害,隔着门,李妮妮甚至能感觉到金属屑簌簌往下掉。
褚西岭听着猫凄厉的叫声,迟疑道:“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
李妮妮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只猫能杀死豹子,也能轻易杀死人类,如果它想生活在城市,就必须学会收起攻击性,如果它做不到,那还是留在野外比较好。”
不然早迟被人打死。
“对了。”她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城市里养这种猫违法吗?”
“以前违法,但是从2155年开始,就不违法了。”
……2155年?
李妮妮怔了一下:“可是武太郎的三只老鼠,分别叫奥观海、川建国和乔拜登,这三位美国总统不是……”
她忽然顿住。
等等,这三位是什么时候的总统来着?
“奥巴马、□□和乔拜登,都是2050-2065年之间的美国总统了,奥巴马2051年上台执政,而美国旧世纪最后一任总统,2065年已经去世了。”
褚西岭俯身握住她的手,似乎也不对她的问题感到诧异。
只是侧头亲了亲她的唇,边玩着她的手指,边道:
“武太郎会给老鼠取这种名字不奇怪,我侄女的猫也叫‘斯大林’,现在有很多年轻人迷恋旧世纪历史,这叫做‘旧世纪思潮’。”
李妮妮:“……旧世纪?”
“嗯,乔拜登去世之后,西盟陷入经济大危机,以乔邦尼亚为首的军粹党在阿富汗上台执政。”
“随后因为2072年,尼泊尔联邦民主共和国偶然发现并公布的一个预……一件事,好几个国家,包括美国,公开撕毁布鲁克林秘密协定,全世界进入紧急军备状态。”
褚西岭辗转在她唇上,叹息了一声,才含糊道。
“所以我们习惯把2072之前,叫‘旧世纪’,把2072之后,叫‘新世纪’。”
“之前的联邦制美利坚合众国,实际上已经在50年前解体,政党重新洗牌,共和党和民主党已经没落,被美国军粹党取代……”
褚西岭微凉的唇,顺着她的下巴一路往下,手也慢慢摸到她的小腿。
嘴里说的,却是和手上动作完全不一样的话。
他咬了一下红色小饭豆,只觉得像含进了绵软的绸缎。
“现在他们实行终生义务兵役制,叫做北美军事联盟,可大部分人还是习惯称‘美国’。”
李妮妮:“?”
她仰着头,被动地被他亲吻,实际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她说不出这种感觉……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这么震惊。
明明她什么都不记得。
但她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这世界的面貌,和她潜意识中的太不一样。
她刚想开口问问情况,就听到被子附近的一个对讲机,“咔哒”一声亮起。
几声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后,大小姐冰霜般的声音,冷漠响起——
“李妮妮,我这边有点业务上的事找你,你过来一下。”
李妮妮:“?”
鉴于对讲机就亮了这么两秒,接下来对面就挂麦了。
一副“我很高冷”,不想和你多讲话的样子。
李妮妮没有理会。
她被褚西岭吻着抱到了床上,门外的猫静了静,随后不再惨叫,只是拼命撞门挠门,几乎要把舱门撞断,她也不管。
一直到两人结束一场以后,她才趴在床上,一边任褚西岭帮她“清理”,一边匪夷所思道:
“我一个公司前台接电话的,和大小姐……能有什么业务要谈?”
褚西岭心道,业务联系多了去了,人家甚至想和你谈一个几个亿的大业务。
门外猫意识到自己短时间挠不穿这扇门,又开始喵喵喵叫起来。
它声音愈发惨烈,李妮妮觉得它嗓子都快喊哑了,爪子也快挠断了。
但是她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光脚从床上蹦下来:“我去大小姐那里看看。”
褚西岭搂住她的腰,又把她抱回床上,从床底下勾出她的靴子,蹲下给她套上。
李妮妮两条腿在铁架床上晃动。
褚西岭修长的手指给她缠着鞋带:“大小姐……她对你是那种想亲吻的喜欢,你知道的吧?”
李妮妮:“嗯。”
“你去见她没关系。”
褚西岭慢慢说:“但你喜欢女孩子吗妮妮?我指的是想亲吻的那种喜欢。”
李妮妮:“不喜欢。”
“那我觉得,你最好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褚西岭轻声道:“当然,我才和你在一起没几天,还没什么权利干涉你,我只是觉得当断则断,给人无望的希望,这对大小姐也有点残忍。”
李妮妮有些惊讶:“你居然这么关心王蔺?”
褚西岭:“……”
褚西岭回想了一下,以前他是怎么“关心”王蔺的。
……大概也就是直接把子弹射进他脑壳这种关心。
又或者像几年前在缅甸,他用绳子硬生生勒断王蔺的喉骨,以至于王蔺喉结完全粉碎,现在只能用人造喉结……
嗯,感觉也不是很血腥,还是比较人道主义。
褚西岭面不改色地看着李妮妮,温和道:
“毕竟都是队友,而且她是个女性——货真价实的女性,女性为社会生儿育女,还承担了男人三倍以上的家务劳动,平均每天家务时间是190分钟,而男性只有49分钟,她们如此无私奉献,却没有拿到来自社会的任何报酬……我总是不愿意伤害这样的奉献者的。”
他特别强调了“货真价实”和“生儿育女”。
他不提及这些词还好,一提及,李妮妮顿时想到地宫里大小姐扑过来吻她时的样子。
当时,他嘴巴咬着她的下唇,地上柔软的小樱桃苗冒出枝丫,慢慢露出绿色的樱桃梗,又被他像摘一朵花一样,伸手摘下……
李妮妮头皮一麻,迅速勾住褚西岭的腰,和他商量道:“那、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褚西岭垂眸看着她,片刻后叹了一口气:“妮妮,我不想干涉你的交际。”
李妮妮立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仰头去吻他的唇角,将他紧紧的抱住。
还自己把自己按在他坚硬的怀里,摸摸亲亲贴贴了好一会儿。
褚西岭愣了一下,很快回吻过去,大掌也不停的在李妮妮背上来回撸动,跟撸只猫似的。
真正的猫还被关在门外,几乎快叫没声了,声音哑得和砂纸一样。
褚西岭温柔地吻了李妮妮好一会儿,李妮妮才把大小姐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从大脑中赶出去。
“我们直接去吃饭吧。”
“好。”
于是李妮妮从褚西岭身上跳下来,两人手牵着手,出门吃晚餐了。
而另一头,大小姐怎么等都没有等到回复,一把将对讲机扫到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圆形船舱玻璃前自己隐隐约约的倒影,伸手慢慢地按住自己的唇角。
雾气弥漫的玻璃里,绝世的美人,用雪白手指把自己的唇角慢慢牵起,缓缓露出一个笑。
下一秒,他笑意倏忽消散。
打开门,头也不回地朝李妮妮的船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