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所以说，是什么重要的事情——melon——”
开车，不，飙车其实是一件相当耗费精力的事情。当我从那辆红色的云霄上飘下来时，内心的澎湃与血管里涌动的激情一点点沉静下来，而后漫上来的，便是疲倦。
现在的我只想重新回到床上变成一个烂人。
我这么想着，当然也这么做了。
在梅洛尼的眼中，黑发金眸少女趴在床上，手臂自柔软的被褥垂向地面，在花纹斑驳的地板上描摹出几个不知所谓的符号，从脚尖到发旋都流露出幼稚懒散的气息。
却又带着不自知的诱惑。
他没忍住，将手放到她的发顶上摩挲：
“boss的命令——我们中要抽人去■区干活。那里最近有些私人交易过于频繁，以及当地的地头蛇和组织出现了利益冲突。我们的任务是到那里潜伏，将那些东西找出来，一个一个干掉——里苏特打算派你过去。”
■区，我未来学校所在的地方，也是布加拉提目前所在的地方。
但比起喜悦与期待，我对这件事情更多的是怀疑与担忧。
三个月的工作，足以让我明白我想要推翻的组织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它的构造精密，每一个部门都有专业的划分，扭曲的黑色触手蔓延进这个国家的血管中，喷涌着毒雾。
而有能力的替身使者所构成的部门，恰成了为不同地域供血的心脏。每一下的泵动，都经由boss掌控。
这样的一个组织，掌控欲如此强盛的一个老板，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让其他部门的人去另一个地域干涉事物的规划？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吗？”
我伸手拿下梅洛尼放在我头上的手，抬头，从床上稍稍坐起来去看他：
“是我们被冷落流放降职了吗，还是工作方向出现了大变动？为什么会有这种安排？”
梅洛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他今生前世模糊交织的记忆中，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一段。
但是……
“dimolto，别想太多了——你很想去上学的，不是吗？这对我们来说，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威胁与警示，但对你而言是个好机会。”
梅洛尼再一次露出了那个我所熟悉的，带着丝丝暧昧的笑：
“所以，抓住这个机会吧。■■——不论是升职还是去做什么其他的事情。毕竟，我说过的，我是你这一头的。”
谎言。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过。
承诺。
他又好像永远都立在我身后，不论是在我身上放定位器还是在摆烂方面予我一定的支援。
我轻叹了口气。
正如他所言，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我一直待在据点里和他们出任务的话，迟早会在被动的杀戮中忘掉自己本应该做的事情的。
“好吧，这个任务，我接了。那大家……是怎么看这件事的呢？”
“啊，这个问题嘛……dimolto，你需要自己去看喔。”
梅洛尼用被子将我裹成一个蚕蛹：“更多的事情，等明天天亮的时候要看的更为清楚吧。先睡觉吧，■■。”
听见“睡觉”一词，疲惫与无奈顺着耳朵侵入大脑，只肖几个呼吸便可以坠入黑甜的梦境。
在坠落前，我仍不忘对已经走到门口的梅洛尼喊：
“晚安，melon”
“dimolto——晚安。”
————
不出意料，早上我再度成为据点内第三个起床的人。
但与平日不同的是，普罗修特和里苏特并未出门进行晨训，而是坐在据点的沙发上悄声谈论些什么东西。
我虽然是赤脚走出的厨房，但发出的动静还是将他们所惊动。两头猛兽同时抬起头向我这边看过来。
锐利的。
如深渊般沉静的。
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视线，只是提起手中略沉的咖啡壶，冲他们摇了摇，问：“要来一点吗？”
“嗤，”
普罗修特缓缓移回了目光，优雅地翘腿：
“这个样子看上去，倒还真是最好的安排。”
里苏特沉默，只是示意普罗修特接着往下说。
“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但关键时刻应该能够处理好，上四休三也足够回这里处理事情，时间对她而言的确充裕——所以不用担心。”
普罗修特补充道，明明没有主语，但我知道，他在说我。
“确实。”里苏特这样肯定着，一边招呼我过去。
“相信你已经从梅洛尼那知道你所需要做的事情了——待会霍尔马吉欧会把那你连带着行李一并送到■区。如果有其他任务的交接，我们会过去找你。”
普罗修特一下一下把玩着我一个月前送他的打火机，火光在他的眼里映出金红色图景：
“■区的虫豸算不得什么难搞的东西，但也记得不要掉以轻心，boss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理由。”
在提到“掉以轻心”这个词的时候，普罗修特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阴郁之色，在提到“boss”的时候，态度也并没有像我所想象般的那样尊敬。
这么看来，慢性策反其实也不是不可行。
“据点、不、我们，会出事吗？”我将咖啡壶放在茶几上，抿了抿嘴，还是没能忍住疑问：
“这种不同寻常的安排，难道不就是在告诉其他人，他的刀钝了，打算换个地方搁置吗？”
“那也得等到真的钝了的时候再担心后路——别想那么多，去吧。”
这是里苏特给我的回应。听到他的回答，我内心的不安被抚平了一些。
还不等我向他们询问更多事项，霍尔马吉欧就捏住我的肩膀，将我向楼上推去：
“放宽心，只是一次出差而已，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拿下来吧，我们直接出发。”
接着就是告别了。
首先是伊鲁索，他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轻啧一声，像拍拍小狗一样拍了拍我的肩，道了声“恭喜”；
而后是杰拉德和索尔贝，他们腻腻乎乎地待在一块，发出“好羡慕这份活儿”的声响，又一边询问“真的不能让她留下来吗，派其他人去，至少这样我们的早餐质量有保障嘛”——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得到认可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贝西站在楼道里，过来握住我的手，看上去有很多想讲的话，最后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万事小心”；
加丘的房门紧闭的，看上去因为昨天的疲惫到现在还没有起床，我过去轻轻叩了叩，却和猛地拉开房门的青年四目相对，他看上去颇为不耐烦似地从我身上移开了视线，只是冲我身后的霍尔马吉欧嚷嚷“千万不能让这家伙开车”；
里苏特和普罗修特表示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们好像已经做好了各种觉悟和准备。
“可以走了？”
收拾好东西转移到车上，霍尔马吉欧坐在驾驶位出声问我。
“再等一下。”
我把窗户摇下，向后望去。
一如我所想的那样，梅洛尼站在车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冲我小幅度地摆了摆手，脸上仍然挂着那个暧昧的微笑，用口型向我表达——“好好享受”。
“真没办法啊……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霍尔马吉欧明显也看见了梅洛尼同我之间的交流，他没有评价什么，只是再询问了一遍。
“可以了……”
我像卸去浑身力道一般把自己往副驾驶的座位里一砸：“真没想到……明明才三个月，居然就和离开家一样的感受。”
“家？”
霍尔马吉欧听见我的感慨，手上开车的动作不停，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笑：
“那就别忘了全头全尾地回来，学生小姐。”
其实，我都知道的。
梅洛尼同我说的“上学的机会”只是一个看上去对我很有诱惑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在老板这种无异于默许降低暗杀组地位的决策下，我们将面临更多的威胁。
不论是曾经的结仇，还是同组织间的较量。
这个时候将我摘去■区，是一种他们对我的保护。
所以，要加油啊——我选择的路线，蚕食也好，鲸吞也罢，一定要在■区赢得立足之地。
不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
————
“到了。”
在车上浅睡一会后，我是被霍尔马吉欧摇醒的。
男人示意我下车后，就开着车飞速离开了，其姿态之忙碌，仿佛那个闲到看猫猫玩仓鼠滚轮半小时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我无暇顾他，因为我提着行李箱，刚一下车就收到了冲击。
明明是和普通街道一样的景观，路上是一样懒散的人们和阳光。一样的蓝天白云，风和日丽。色彩鲜艳的墙壁，深绿色的百叶窗，深红色的屋顶。
但是……那是金色甜甜圈一样的头发诶。
我看着远处那个金色卷毛、一看便是学生年纪的少年微微怔愣——这里的人打扮都如此潮流狂野的吗？
到了学校办理入学手续的办公室，我一边等父亲忠心的旧部找上门来，一边给露伴老师打电话：
“露伴老师，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没来得及跟您说的还有一件事……”
“·快·说·”
奇怪的是，我明明是想将部分真相告诉他的，却仿佛被什么骤然抹去了思想，本来已经组织好的话语停留在口中就是吐不出去。
而且，莫名其妙的，我不自觉地又回想起今天下车时所看到的那个少年来。
在阳光下，他的金发带着那样璀璨的诱惑，甜甜圈一样的发型充斥着“你就应当这样做”的气息。
这是个开放包容的城市，也许我也可以做出一点小小的外型改变，以便更好地融入其中？
毕竟改变发色这种小小的牺牲对于我未来的计划来说着实不算什么。
“那件事就是——我想把头发染成跟您一样的颜色。”
我如是对露伴老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