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击
黑衣男人在原地站着, 目送荀洌、贺彰明、徐慕颜三人离开酒吧。
人一走,他的脸就沉了下来,看起来愈发凶神恶煞。
周围的客人早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三人一走, 立刻有个打扮性感的美女靠上来, 主动搂住黑衣男人的手臂, 咯咯笑道:“强哥这是怎么啦, 气得不清啊?”
黑衣男人抬手捏了捏她细嫩的脸蛋,凶巴巴的说:“我的事, 你也敢管?”
美女掩唇一笑:“瞧您说的?谁不知道强哥是范爷的左臂右膀,满南城只有范爷才指挥的动您, 我哪敢管您的事?就是好奇问问, 那三个家伙是什么人啊?”
黑衣男人和三人纠缠许久,却任由他们离开的事, 美女在旁边从头看到了尾。
隐隐听着,还是范爷想见三人,结果被对方直接拒了?
这可是稀罕事啊。
华东一带,这位可是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想拉投资创业绩的政客、想赚钱暴富的投机家、还有各种想攀上高枝麻雀变凤凰的男男女女们都上赶着要和范爷搭上关系,更别说拒绝范爷, 下他面子了。
结果现在不仅发生了,范爷的头号马仔黑面强居然任由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
上一个这么做的愣头青, 可是直接被揍进了icu, 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呢。
黑衣男人松开了美女的脸蛋,冷冷的把手臂拔出来。
一脸阴沉的盯着她:“张美凤, 我知道你就靠这手消息赚钱, 但是有些事, 可不是你能随便打听的。”
张美凤撇了撇嘴,心里不服气,可看他的如此强硬的态度,只能暗道自己这回是踢到钢板上了。
不等她再说什么,一个黄毛小哥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贼眉鼠目眼的打量了一圈,附在黑衣男人耳边悄悄道:“范爷问你怎么还不回去。”
黑衣男人浑身一震,立刻说:“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警告性的看了一眼张美凤,沉声道:“不准大嘴巴到处乱说,听到没有。”
张凤美眼中闪过怯弱,嘴上却硬撑道:“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了,不信你问问大家。”
黑衣男人恶狠狠的扫过众人,看到大家纷纷回避他的目光,这才稍感满意。
竖着食指威胁道:“这可是范爷的事,传出去了别怪我找你们的麻烦。”
说罢,又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恶气,甩着熊一样粗壮的两根手膀子走了。
越往酒吧深处走,四周的环境越安静。
走到最里面,连嘈杂的音乐声都听不见了,深邃的走廊里只有黑衣男人的脚步在回响。
一路掠过了几个紧闭的楠木大门,门外守着的保镖都恭恭敬敬的朝着他问好,纷纷喊着“强哥、强哥。”
黑衣男人点头示意,步伐加快,很快就到了走廊最里面的一扇大门。
门口守着两个彪形大汉,见到他,一人给他开了门,一人低声说:“范爷在里面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说着,扫过黑衣男人的身后,发现他并没有带着预料中的人,面露诧异:“人呢?”
黑衣男人摇摇头,没说什么,直接跨进了半开大门。
大门内,是一个很宽敞的空间,不亚于酒店待客的舞池。
装修成了黑白金的现代主义极简风格,舞池、吧台、dj台应有尽有,是一个缩小版的高档会所。
舞池里,也有一些男男女女在尽情蹦迪。
但是比起外面,这些客人们明显颜值更高,穿戴装饰也更昂贵,看起来像有钱人聚在一起开after party。
黑衣男人从这些俊男美女里穿过,走上了舞池中央的大理石平台上。
这处圆形平台比舞池高个两米左右,周围一圈被弧形的钢筑铁艺圈了起来,看起来像个黑色的大鸟笼。
“鸟笼”中央,则摆了一张巨大的黑色真皮沙发。
以及沙发边几和长长的豪华餐车。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一身黑色缎面的高叉长裙,银灰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右耳耳垂上的五颗水钻的耳坠,藏在发丝间闪闪发亮。
他翘着二郎腿,克莱因蓝的高跟鞋鞋尖朝着“鸟笼”的笼顶,一下一下的颠着,动作带动了裙摆,偶尔露出大腿上绑着的皮质枪套。
一张不亚于女人的妩媚芙蓉面,正百般无聊的望着舞池里纵情的男男女女们。
黑衣男人走到沙发一旁,恭敬的俯下身子,唤了声“范爷”。
然后,也不敢直起身,就这么半欠着腰,等候着男人的吩咐。
“我要的人呢?”
范昆仑一边翘着高跟鞋,一边抬起手臂,把玩自己染成猩红色的指甲。
声音轻柔而娇媚,悦耳动听的不亚于真正的女人。
他坐在高高在上的“鸟笼”里,正好可以把整个会所的情况收入眼中,很清楚下属是只身进来的。
黑衣男人本来就低着的脑袋,又往下压了压。
惭愧道:“抱歉,这次没把人请来。”
范昆仑“嗯”了声,语气平静:“等会自己去领罚吧,你是我最信任的属下,知道怎么做才能服众。”
黑衣男人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
满是横肉的脸上不仅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浮现出一种激动的神色。
“范家家法不能违,五十棍而已,我挺得住!”
范昆仑脸上没有满意,也没有不满意,风轻云淡的轻轻颔首。
不再谈论这个大多数人听了都会恐惧的惩罚,换了个话题:“上次那个男人,你是怎么处理的?我记得你好像是拿着几万的现金堵住他,说这是你接下来的医疗费,直接把他送进了icu?”
他顿了顿,形状姣好的眉毛拧在一起,很嫌弃的说:“后来又故技重施揍了他两次,让他一看到你就……失禁?”
接受处罚之后,黑衣男人放松了不少,直挺挺的矗在范昆仑身侧。
听到他的吐槽,“嘿嘿”的笑了两声:“能得到范爷的青眼,是那小子的荣幸。他瞎了眼睛不识抬举,咱们可不能惯着。”
说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而且您不是对那家伙不感兴趣了吗?”
范昆仑“唔”了一下:“行吧,不过这次可不能这么粗暴了。”
微妙的一顿,英俊的脸蛋明明不带丝毫女气,却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魅惑之意:“今天这个小狼狗……我还挺馋的。”
黑衣男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湮没了。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半响还是硬着头皮说:“呃,范爷,这次的鸭子可能比较棘手。”
范昆仑眉头一皱,打断他:“什么鸭子,那是我看中的新男友!”
黑衣男人一僵,连连点头:“嗯嗯您说的是……您的新男友可能没那么听话,不然这回我就直接给您带过来了。”
范昆仑眼中的不喜之色愈盛,放下一直把玩的手指,望向黑衣男人。
眼眸微眯,冷冷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种丧气话的人。”
他倚着沙发玩手指时,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奇装异服、慵懒妖媚的女装大佬。
可眉眼微凛,通身就染上了一种危险渗人的气质。
仿佛被猎豹盯上了,不自不觉间,黑衣男人后背渗出了冷汗,解释道:“范爷看中的新男友没什么,就是个直男而已,一剂药下去就解决了,没什么大问题。”
“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眼生的男人,其中一个,看起来也挺符合您的口味……”
“哦?”
范昆仑怒容稍褪,感兴趣的挑了下眉:“叫人把监控给我送过来。”
黑衣男人点点头:“黄毛已经去办了,一会儿就送来给您过目。不过……这个男人,可能是贺彰明。”
范昆仑没听清:“谁?”
“贺彰明,燕京贺家那个贺彰明。”
黑衣男人重复:“我和他们打了照面,不过光线不是很好,没看的很仔细,但是确实比较像——我觉得这两人,一个是贺彰明,一个是荀洌。”
范昆仑听到这两个名字,眼眸一凝,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你确定没看错?”
黑衣男人犹豫:“不能确认,但是看着很像。贺彰明那张脸我是记得很清楚的,至于荀洌,他失踪、被囚、专访上报的事情闹得很大,我也瞅过几眼新闻,感觉和今天见到的这个人有点像。”
说着,又掏出手机递给范昆仑:“您看,这是刚出来的新闻,说贺彰明飞往南城了——这未免也太巧了。”
范昆仑没接手机,只是就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新闻。
看完后,半耷拉着眼,重新躺回了沙发。
黑衣男人又补充:“等会黄毛把剪辑好的监控送过来,您可以再次确认。”
停顿几秒,续上刚才的话题:“那两个男人看起来和您新男友关系挺好的,所以……我就没敢强行留人。”
范昆仑掀开眼皮,眸中浮起深思之意。
沉吟半响,开口道:“你去查一下小狼狗的背景,通过他,再查查荀洌存在的痕迹。”
黑衣男人应了是,迟疑道:“如果真的是贺彰明的话,您要不要……试着接触一下?我本想把他们一起请进来的,被很不客气的拒绝了。”
想到自打混成了范昆仑心腹,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受轻视了,黑衣男人脸色沉了沉,不快的说:“范爷,您那位新男友,还问我们这儿有没有美女呢。”
范昆仑没有动怒,反而指着“鸟笼”下的舞池勾唇一笑:“有啊,怎么没有美女,这里随便一个拉出去都是非富即贵的白富美,任他挑呗。”
“只不过……”
他唇角一落,妩媚的眼眸极快的闪过一道凶光:“就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消受了。”
黑衣男人被他语气里的恶意吓得心头一跳,满头冷汗道:“呵呵,范爷说的是……我这就去查他的情况,一定保证给您查个底朝天!”
范昆仑收了怒容,恢复了一开始那副百般无聊的模样。
甩手一挥,黑衣男人就像一条系着隐形牵引绳的狗一样,飞快的窜出了“鸟笼”。
没过多久,黄毛气喘吁吁的爬上了“鸟笼”,抱着个ipad恭恭敬敬的说:“范爷,这是强哥吩咐的监控。”
范昆仑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沙发边几。
黄毛赶紧把ipad放了上去,殷勤的从餐车里拿起冰镇的拉菲古堡干红,倒上一杯放在ipad边,这才弓着腰离开。
范昆仑捏着高脚杯的杯柄,点开监控视频看了起来。
视频是从酒吧里无数个摄像头拍摄的监控里剪辑而成的,满是熙熙攘攘的酒吧客人,但所有画面里,都对几人都做了特别的标注。
一人贴身背心、一人西装、一人休闲服。
范昆仑的注意力一开始还主要放在西装男身上,直到某帧画面清清楚楚的拍到了他的正脸,确认这个男人就是贺彰明本明后,他的目光就跑偏到身材火辣的背心男身上。
愈看,眼眸愈深。
看到最后,甚至连红酒都忘了喝,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眸猎豹似的紧紧盯着画面里的男人,舌头也不自觉的伸了出来,不断的舔着微微发干的嘴唇。
视频结束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端着半杯红酒。
轻轻抿了口红酒,品味着舌尖葡萄酒特有的醇厚与甘甜,低低叹了一句:“味道真不错。”
也不知夸的是红酒。
还是背心男徐慕颜。
对着视频觊觎片刻,范昆仑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要做。
他放下酒杯,摸出了手机拨了个电话。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被接通,一道清亮健气男声混着狂躁喧闹的架子鼓音传了出来。
“喂,二哥,我马上要排练了,什么事啊?”
范昆仑揉了揉耳朵,不耐烦的说:“排练排练,每次联系你你都在排练,我把你送去燕京,不是让你玩乐队的。”
说罢,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回应,强势命令道:“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很有重要的事情问你。”
对方怏怏的应了,很快就换个了地方独处,再次问:“什么事啊二哥?”
范昆仑说:“贺彰明来南城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对方浑不在意:“怎么,二哥你想找他谈门路?但是他现在和宋澹然闹的很僵,我们经营宋家的关系花了不少时间了,突然跳边去找贺家,不太合适吧?”
范昆仑嗤笑一声,语气讥讽:“还不是你这家伙太废物了,叫你和宋家搭上关系,帮我们洗白上岸。你倒好,和宋家那个二世主打的火热,天天搞什么乐队,正事一个不办?”
对方的声音有点委屈:“那我能怎么办嘛,宋澹然看着谦谦君子,实际上老谋深算鬼精鬼精的。只要我一在他面前出现,铁定会被看穿底细,还不如在宋傲然身边混着呢,他虽然人傻了点,但是还是挺有兄弟义气的……”
范昆仑呵斥:“兄弟义气有什么用,你当是老一辈混黑?他再有兄弟义气,只要做不了宋家的主,对我们来说就毫无价值。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被宋澹然拿捏的死死的,有什么投资前途?范祁连,我警告你,你再继续这么和他一起混着,明年夏天你就给我拿着毕业证滚回南城!”
电话那头的范祁连缩了缩脖子,不忿道:“宋傲然没前途怎么了,宋家又不缺他的饭吃,等他毕业了还不是要丢几个分公司给他管着?更何况——我还被你和大哥拿捏的死死的呢,你怎么不连我也一起骂了?”
范昆仑一听,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轻咳了两下,黑着脸道:“你要是想挨骂,找你大哥去——我问你,贺彰明和那个叫荀洌的家伙,关系到底怎么样?”
被亲哥训的蔫儿吧唧的范祁连忽然精神一震,反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范昆仑没好气:“关你什么事?有屁快放,没屁就挂。”
范祁连不理,坚持说:“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
范昆仑的脸色愈发阴沉,悬在空中的右脚一踢,直接把脚上的高跟鞋甩到了“鸟笼”上,两下撞击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声音传到了舞池里,里面蹦迪的俊男美女们立刻停下,惊疑不定的抬头向上看。
可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一个高高在上、钢铁浇筑的鸟笼而已。
被翅膀硬了的亲弟威胁,范昆仑很生气,冷冷道:“你先说你知道的东西,我了解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范祁连听出他语气里的冰冷,浑身一个哆嗦,连忙说:“他俩应该是真的!事情没闹出来之前,我就不小心看到贺彰明在停车场里等荀洌,当时不明白贺彰明怎么那么吓人,现在回过头一想,好家伙,他那是吃醋呢!”
说着,清亮透彻的声音就低了下来,满是遗憾的叹了口气:“唉,我真傻,三更半夜的贺彰明怎么会出现在荀洌小区的停车场里?我特么还傻到找他要签名……”
范昆仑眉头一挑。
语气轻柔,却充满危险。
“那么,三更半夜的,你又怎么知道的?”
范祁连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漏嘴了,硬着头皮“嘿嘿嘿”的傻笑三声,小心翼翼的撒娇:“二哥,你不是知道我喜欢男人嘛……”
范昆仑:“……是谁?贺彰明?”
范祁连连忙道:“怎么会呢,现在贺彰明是我情敌!”
范昆仑:“……”
沉默几秒,警告道:“荀洌可是怀孕了。”
范祁连更紧张了:“啊,二哥,你放心——他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呜……”
说着,非常伤心的哼起了歌:“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花火,你所有承诺,全部都太脆弱……呜呜呜……”
范昆仑:“……”
听到自己的亲弟居然迷上了一个怀了孕的老男人,范昆仑心头便涌起百般难言的滋味,混在一起,通通化作“无语”两个大字。
他揉了揉额头,心口不一的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看那个宋傲然就挺好的,起码还是个小鲜肉——改天再聊,挂了啊。”
“哎——你还没和我说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范祁连猛地一惊,悲愤歌声戛然而止,咋咋呼呼高声问。
“哦,这个啊。”
范昆仑捏着电话,漫不经心的丢出一句话。
“因为我准备利用荀洌。”
“绑架贺彰明。”
-
“啊???”
范祁连一声怪叫,刚想继续追问,听筒里就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
他回拨过去,那边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无奈的摸摸鼻子,准备收起手机回到练习室,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音。
还以为是范昆仑给他来了信息,连忙打开聊天框。
宋傲然大煞笔:「死哪里去了?排练你都敢逃?不想活了?」
范祁连看着“宋傲然”这三个字,想起刚才亲哥那句“小鲜肉”,脸上一黑,愤然回复。
不摇滚就会死:「狗tm才逃排练,我这就回来!」
不摇滚就会死:「哦对了,缺席排练和缺席表演,哪个更不可原谅啊?」
宋傲然秒回。
宋傲然大煞笔:「操!!!」
范祁连满意了,拍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推了推脸上的墨镜,这才施施然的走向练习室。
刚一开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破风而来,“啪叽”一下印在他的墨镜上。
他痛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拿下那玩意一看,是个印着骷髅头的抱枕。
反手把抱枕甩到宋傲然身上,自己也拿了个抱枕,和宋傲然一起靠着墙角坐下,反问:“人不是都到齐了吗?干嘛坐在这儿,不继续排练?”
宋傲然把那个骷髅头的抱枕塞到屁股底下,然后朝练习室里的某人点了点下巴,一脸不爽的说:“秦雨侬一直在出错,继续陪着她练纯粹是浪费时间。”
练习室没多大,他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一句话说出来,房间里的四个人都听到了,自然也包括正在敲打键盘的秦雨侬。
范祁连望过去,立刻收获了对方甩来的一个冷冷的白眼。
虽然不是对着自己来的,但他还是被她眼神里的厌恶吓了一跳。
秦雨侬今天穿了一套十分普通的衬衣西裤,没穿鞋,赤脚踩在练习室的木地板上。
真丝衬衣的下摆从裤腰里拉了出来,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不仅挡住了她令人喷血的丰满曲线,还让她从大胸细腰长腿变成了上下齐宽的五五□□材。更破天荒的,她今天是纯素颜,没有化妆。
虽然五官依旧耐看,但没了大红唇加持,立刻失去了往常那种特殊的艳丽与魅惑。
范祁连凑到宋傲然身边,低声问:“她咋了?失恋了?还是终于被你霍霍了?”
宋傲然瞪他一眼,骂道:“我咋知道,还有你别瞎说啊。”
京科大ffs乐队是宋傲然拉起来的一个业余摇滚乐队,宋傲然是贝斯兼主唱,范祁连是电吉他,还有一个键盘手一个鼓手,一共四个人。
某天,乐队公演在即,宋傲然不知怎的进了厕所就出不来了。
无奈之下,能唱一两嗓子的键盘手顶上了主唱的位置,过来看热闹的秦雨侬被临时拉上了舞台。
原以为乐队即将迎来一场最为失败的公演,结果谁都没想到,秦雨侬这个半路子的键盘手居然表现极其出色,一炮而红,被京科大的学生们追捧成了摇滚女神,直接把她送上了热搜。
从此,宋傲然就开始对秦雨侬死缠烂打,执着的邀请她加入自己的乐队,秦雨侬被缠的受不了,终于点头同意,成了乐队的第五人,开始和乐队一起训练,偶尔也会登台公演。
秦雨侬是上班狗,每次排练都是下班后直接开车到中科大。
于是宋傲然、范祁连也见识到了这个妆容精致、喜好红裙的女人到底有多少条不重复的红裙子。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看到秦雨侬这么不修边幅。
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失意”“失恋”。
范祁连想了想秦雨侬背后的荀洌,又想了想他哥天方夜谭似的计划,起身走近美女,试探性问:“雨侬姐,你今天状态不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们可以改天再排练。”
秦雨侬拨弄键盘的手立刻停下来。
冷着娇花似的脸蛋,横了他一眼:“哦,之前求着我练习,现在状态不好了,就要赶我走?”
美女发火,即便毫不讲理,也是赏心悦目的。
范祁连摸摸鼻子,假装没听到她话里的阴阳怪气,笑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雨侬姐不如先把那些让你不高兴的事解决了,再来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排练嘛。”
他这话说的很有水平,秦雨侬神情微微缓和,点了下头。
“你说的对。”她抛下键盘,拍了拍走,赤着脚走了几步。
方向居然是歪在墙角,一脸烦躁的宋傲然。
范祁连冷眼瞅着,撇了撇嘴。
他就说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以宋傲然那个沾花惹草的渣男性子,秦雨侬这朵花插在他手边,他能不手欠的摸一摸?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到一起去的。
范祁连暗中猜测,饶有兴致的看起了热闹。
秦雨侬走到宋傲然面前,好整以暇的拨了拨大卷发。
宋傲然半是烦躁,半是疑惑的抬头望着她。
不满道:“怎么?你耽误排练进度,还敢来找我的麻——”
“麻烦”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卡在了脖子里。
秦雨侬一个弯腰,一手按在墙上,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就把他给提溜起来了。
她盯着瞪大眼睛的宋傲然,咬牙切齿,冷冷一笑。
“宋傲然,滚回去告诉你哥——”
“老娘忍不下去!”
范祁连:“……?”
宋傲然:“……???”
范祁连心头一阵恍惚,呆呆的望向宋傲然。
那张桀骜不逊的侧脸上,混合着诸如眼珠脱框、瞳孔地震、嘴巴大张等一些列痴呆震惊的表情,并磕磕绊绊挤出半句话。
“……啊?我哥?”范祁连轻咳一声,低下头。
遮掩住了唇边抑制不住的的窃笑。
秦雨侬眼尖,余光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一瞬的微妙表情。
心情更加糟糕,手上的衣领又攥紧了些,怒火尽数涌向宋傲然:“还装?这几天你们宋家都做了什么好事,宋二公子能不知道?”
宋傲然一愣,皱眉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范祁连低着头,忍不住抬手推了推墨镜。
他还当秦雨侬和宋傲然他哥有什么,想看这两兄弟的热闹,结果只是为了公事?
不过,秦雨侬一直公私分明,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从来不提工作。
这次到底是多生气,连这个原则也不管了?
秦雨侬黛眉一挑,手臂一松,甩开了宋傲然的衣领。
后退一步,双手抱臂的盯着两人,不着粉黛的眉眼显得更为凌厉。
“宋二公子,我不在乎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今晚回去,务必帮我向宋总带一句话——”
“既然宋氏集团不讲武德。”
“就别怪我们中寰手段难看。”
“毕竟,中寰现在的当家人,可是我这个没什么远见的女人!”
她唇角一挑,手指拨开胸前的蓬松的卷发,头一甩,直接赤着脚离开了练习室,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缥缈暗香。
范祁连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尖用肩膀推了推一旁傻愣着的宋傲然。
“喂,你哥对中寰干了啥,搞得她怨气这么大?”
宋傲然回神,没好气的撑着地板起了身:“我怎么知道?”
说着,一脸暴躁的摔门而去。
范祁连看着门框簌簌地掉下灰尘,耸了耸肩,招呼一声满脸茫然的鼓手:“今晚的排练算是泡汤了,走呗?”
鼓手点点头,手上的鼓槌转了几圈,最后“锵”地一下敲在吊镲上,金属撞击之声在空旷的练习室里回响不绝。
范祁连听着,眨了下眼,低低嘟囔一句:
“啊,怎么会有种……”
“不太妙的感觉呢?”
-
贺彰明与荀洌在吉普车上的对峙,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承诺。
荀洌不似之前的冷淡,却也没多么热情,只把贺彰明当成了空气人,放任他住进了自己的小别墅。
第二天清晨,贺彰明起床下楼时,荀洌正窝沙发上摆弄手机。
不知是在看什么,他的神情很专注,连贺彰明的出现都没有发现。
贺彰明走过去,坐到他身旁。
荀洌聚精会神的看着屏幕,他就目光灼灼的看着荀洌。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
在贺彰明的记忆中,荀洌虽然出身贫寒,但气质独特、仪态极佳,仿佛天生就有一种不逊于贵族的优雅与清冷,便是再苛刻的礼仪老师都无法从他身上挑出任何一点毛病。
普通人只会觉得名流们的一举一动,一眼一笑都带着说不出的韵味,但实际上,所谓的“韵味”都是由形体训练和礼仪训练带来的。
只要你一举手、一投足都能遵循标准尺度,那么即便是做杀猪的屠夫,你也能杀出优雅,杀出水平。
熟知这点的贺彰明不相信荀洌的“优雅”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也因此更为惊叹,不知道荀洌是如何锤炼出如今这番收放自如、清冷淡然的独特气质。
但此刻,荀洌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用一种贺彰明从来没在见过的姿势窝在沙发里,长腿叠在一起,膝盖的高度超过了肩膀,赤裸白皙的脚架到了沙发上。
捏着手机的手臂圈住大小腿,背脊微弓,下巴则搁在了膝盖上,挤出了一个奇怪的下巴。
此时的荀洌,整个人蜷成了茧状,完全抛去了平日遵循站如松,坐如钟的规矩,周身清冷禁欲的气质,也被慵懒的坐姿打散了,看起来舒服又惬意。
一个……正在孕育力量的,满怀希望与温暖的茧。
贺彰明眼睫一颤,搁在身侧的手指摩挲了一下。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姿势的荀洌,像是有片羽毛在食道里轻轻的瘙挠着,让他的喉咙微微发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描述这种感觉。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种瘙痒,与欲望无关。
仿佛是一种内心中最隐秘、最不敢触及、最让人疯狂的东西。
贺彰明出神的盯着荀洌,下意识的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液。
手臂不自不觉的就抬起来了,触向了荀洌躬起的后背。
荀洌再迟钝,也不可能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
贺彰明的手刚落到后背上,他就转过头,淡淡道:“你想干嘛?”
小动作被发现,贺彰明眼都不眨一下,反而大大方方的把掌心按到荀洌的肩胛骨上,顺着他那条微微凸起的脊柱,一路向下滑去。
仿佛被顺毛摸了一把的猫咪似的,一种很舒服的感觉顺着脊椎向上,一路爬进大脑,惹得荀洌忍不住微微一颤,脱口的声音也变了味:“你干嘛啊……嗯——”
最后半声“嗯”,是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奇怪声音,连忙咬住唇强行吞回了肚子。
贺彰明眉梢一扬,已经滑到尾椎骨的手重新抬起,再一次从上到下的抚摸荀洌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他一边撸猫似的极有节奏的撸着荀洌。
一边低低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你刚才的坐姿,感觉你像缩在墙角卖火柴的小男孩,惹人怜惜。”
荀洌脸上浮起暗红,忍着后背阵阵酸爽酥麻的快敢,手软的几乎要捏不住手机的手机,恨恨的咬牙道:“瞎说。”
贺彰明动作顿住,右手手掌正好落在荀洌的后腰。
索性也不继续往下了,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承认自己刚才是在瞎说。
然后右手向前一推,直接连着荀洌曲起的大小腿一起抱住,另一只左手则拢住了荀洌的双手,半拥半抱住了荀洌,在他耳边沉沉的低语。
“实际上是……你看起来好像在抱着很珍贵的东西,于是我也忍不住,想这样抱着你。”
荀洌被他拢在怀里,耳边还是心脏腾腾跳动的声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沉浸在外来的温暖里,喃喃道:“我……抱着什么?”
贺彰明抿着唇,凤眸望向荀洌紧紧曲在一起的大腿和小腹。
虽然看不到,但完全可以想象出来。
他眼睫垂下,移开了视线,轻轻反问。
“你说呢?”
荀洌迟缓的大脑终于完成了运行,明白了贺彰明的暗示。
绯红的俊脸微微色变,脱口而出:“是你想太多了!”
贺彰明歪了下脑袋,侧脸搁到了荀洌的后颈上。
离开首府一个多月,荀洌由知名风投新贵、中寰总裁摇身一变,变成了新鲜出炉的失业青年一枚,天天穿着舒服柔软的居家服休闲衣宅在家里,连头发都长了许多,都懒得出门剪头发好好打理一下。
贺彰明这么一靠,直接扎进了荀洌如今毛发旺盛的一头黑色乱发里。
柔软的碎发戳刺着鼻翼嘴唇,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贺彰明却坚持这么靠着荀洌,甚至还把自己的重量一点点往荀洌那边压,到了最后,与其说是抱着荀洌,倒不如说他在死乞白赖的扒着荀洌不肯离开。
被这么一个大男人压在身上,荀洌也觉得有点沉,
挣扎一下,没挣扎开,只能无奈的扭着肩颈,企图把贺彰明甩出去。
“别动。”
贺彰明圈着他的手臂略微收紧了些。
“你就当我想太多好了。”
他声音微沉,带着点酸酸的干涩:“我就是想……抱抱你。”
荀洌一怔,安静了下来。
感受着身上来自于对方的温度与重量,他垂了垂眼眸,落下的视线也却忍不住投向双膝。
那个方向,有自己的手,有贺彰明抓着自己手的手。
还有一个,确实珍贵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