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夏禹是走到拐角处另一条路的树丛后停住脚步的,他透过树叶间隙看到周南孤零零的站在学校门口,一直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手里拿着一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花。
南南,夏禹想到这两个字,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夏禹原路返回,迎面被周南那句“是不是落东西了”整得有点无语,只能再次感叹自家老板的情商过于不稳定。
夏禹回答:“你怎么还没回去?”
“就要回去了。”
夏禹挑了挑眉:“你的花是准备送给谁的?”
周南扬了扬手里的花,老实回答,“送给你。”
“怎么不送了?”
“说不好,不确定你想不想要。”
“周南,”夏禹望着周南的眼睛,周南的眼睛很美,静静看着你的时候像一片深海,让人忍不住沉溺。
夏禹又喊了一次,郑重的问:“周南,你是在追我吗?”
周南瞳孔微缩,有些慌乱,他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是还是不是?
夏禹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周南,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奔着那个人来的吧?”
“是”周南回复。
夏禹忍下心中涌上的酸意,若无其事的继续问:“所以,你是怎么确定我就是他的”他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词汇,“转世?”
周南回忆道,“当年,我在神君陨落的地方立下了分化之门,规则是非我允许,只有手持信物者和神君本人才能敲开那扇门。你和蒋函那次被黑衣人设计,拿到假的名片,但依然还是进来了。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神君回来了。
”
“那你是怎么排除蒋函的?”
“感觉。”
“感觉?”
“是感觉,我无法排除。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悟道,在天地规则下,哪怕神君真的复生,我也无法认出他。”
“可是我曾在神君身边很多很多年。从我见到你第一眼开始,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周南继续“而且,就在我见到你们的当天,结魄灯亮了。”他苦笑了一下,“数万年来,那盏灯从来就没有亮过。”
“青鸟曾经说过,结魄灯结的是,他的魂魄?”
“神君陨落后,盘古大神以最大的神力向我允诺,结魄灯亮,就是神君归来之时。”
“青鸟还说,盘古大神将这盏灯给了天地共主,周南,是你吗?”
“神君陨落的时候,将神格转移到了我身上。随着远古神明的相继离世,只剩我继承了神君的神格,因此被称为天地共主。”
“神君,他、是怎么陨落的?”夏禹也不想问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周南其实并没有掩盖,甚至于若有似无的暗示夏禹的身份。但一旦提到那段往事,周南总是避而不谈,周南想逃避的是不是就这一个问题?神君是怎么陨落的?
听到这个问题,周南脸色一白,他闭上了眼睛,好久才整理好情绪,声音有些发虚,“夏禹,再给我点时间。”
夏禹也松了口气,是不是自己也没准备好听这个答案,“好,换个问题。你和那位神君是什么关系?”
周南又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思索良久,吐出一口气:“祂是我的神。”
那我呢?夏禹想问,从初见时的态度轻浮,言语撩拨;到后来为自己挡下降魔锥,为自己做粥;再后来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慰一切都过去了,在自己的额头上落下过一个吻。
可这些,周南所有的温柔和情意真的都是给自己的吗?
夏禹认认真真地说,“周南,我希望你能想好,你的花是准备送给谁的?”
雪已经逐渐小了,z大学校门口的两个身影彼此分离,一个朝着校内宿舍楼走去,一个朝向最近的垃圾桶走去。
夏禹回到宿舍就感觉不对劲了,头有点昏昏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真的被周南说中了,好像感冒了。
果然,这就是矫情的代价吧。
他发着烧迷迷糊糊的想,管他是谁呢,管那束花是给谁的呢?现在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他,自己就应该把那束花接下来。那可是周南啊,今生今世,他都再遇不到那样一个周南了。
可正因为那是周南啊,那份爱太贵重。
不是自己的,就不能要。
夏禹拿出腋下的体温计,385°,还好,不是高烧。他拉开抽屉,发现自己的感冒药都过期了,只能向室友借,“蒋函,你那还有感冒药吗?”
蒋函听出不对劲,忙问:“夏哥,你发烧了。让我看看。”他拿起夏禹手边的体温计,豁,385度,“夏哥,你这都快高烧了啊,得去医院啊。”
“没事儿,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你那还有药吗?”
“我没有啊,你等着,我出去给你借啊。”
“好。”夏禹有气无力的回应。
可等他洗好澡出来,蒋函还是没有回来,得亏z大宿舍楼有暖气,不然他现在头烧得很,身体又有点冷的状态可能要撑不住倒下。
夏禹艰难的踩着床边的梯子钻进被窝里,陷入了一团梦中。
还是一片麦田,麦穗饱满把麦秆都压弯了腰,有很多穿着粗布麻衣的人在收割粮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还有两个模糊的身影矗立着,一个满身光华,让人忍不住靠近亲近,另一个站立姿势有点别扭僵硬,直挺挺的,但那个满身光华的人似乎是很喜欢这个站姿僵硬的人,无意识的靠紧他,姿势亲昵。
他还想走进一步看梦中两个身影的面孔,却被一阵微信通话铃声吵醒了。右手无意识的扒拉几下,眯着眼睛一看,\"boss-周南\",屏幕中央还是那个简笔画的头像,漫无边际的田野上,一个微笑的稻草人。
夏禹想到梦里两个朦胧的身影,看这个头像极其不舒服,他只是下意识的认为,站在麦田里的应该是两个人。
“滴滴滴滴滴滴滴——”铃声渐停。
夏禹此刻还有气无力,想着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头实在是疼得慌。
“滴滴滴滴滴滴滴”铃声又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
夏禹拖着沉沉的身子好不容易坐起来,挪了一下身体靠着墙,又清了清嗓子,才接起电话,“喂?”
“睡了吗?”周南轻柔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过来。
夏禹原本想说自己已经睡了,或者要睡了,但听到周南的声音,改变了想法,又开始胡思乱想着,那束花最后去哪了。
“还没有。”他声音低沉地回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尴尬的情绪又在蔓延。
“有什么事吗?”夏禹问。
“没事,就是,想你了。”
这句话给夏禹的冲击不亚于当初深秋霜重的那句,想着能早点见到你。
“哦。”夏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他把床上的抱枕抱在怀里,脸贴着抱枕用来降降温,心里的酸楚又一次涌了上来。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打破沉默的是周南:“要是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夏禹这下是真睡不着了,他用鼻音发出了个嗯。
周南的声音透过手机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个木工小镇上,住着一位专门做玩具的老伯伯,老伯伯没有孩子,生活非常寂寞。因此,有一天,老伯伯便用木头做了一个可爱的小木偶。半夜里,怪事发生了,一位美丽的天使突然出现了。仙女轻轻地对熟睡的老伯伯说:“老伯伯,因为你曾经做过许多美丽可爱的玩具,为孩子们带来欢笑,因此,我就帮您实现愿望。”仙女将魔棒轻轻一点,小木偶站起来了。”
这是匹诺曹的故事,夏禹心想。
“后来,小木偶在老伯伯的身边开始学习,生活,过得很开心。可慢慢的,它发现自己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和其他的孩子都不一样。它很害怕,害怕会因为这一点不一样失去老伯伯的爱,它想变成一个真正的孩子。”
“嗯,后来呢?”夏禹问。
“后来啊,还没等小木偶找到变成真孩子的方法,老伯伯就病倒了。再后来,”周南停顿了一下,接着平静的说:“老伯伯就死了。”
夏禹心想,身边的谜语人都升级了,不愧是孟老的周先生,这讲故事的手法真是如出一辙。
泽世公馆难道是什么谜语人聚集地吗?
周南想给自己表达的是什么,故事里的老伯伯应该是那位年轻的神明,小木偶就是周南吧,周南想要神明的爱,可还没来得及,神明就陨落了,是病死的?
不可能,这个故事真真假假,不能不信,不能全信。
夏禹这边刚想追问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那边宿舍门被哐当一声踢开,蒋函大大咧咧的声音响彻狭小的宿舍,“夏哥,你烧退点没,我药是借到了,就是被隔壁那俩傻儿子拉着三缺一斗地主。我发誓,我真的死命要走来着,但他俩拼命拉着不让我走。”
夏禹扶额,自己上辈子可能是欠蒋函的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哦,不对,自己上辈子那么牛批,可能欠不着谁什么。
果不其然,周南敏锐的捕捉到了“退烧,药”这两个关键词,“你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是自己一晚上心神不安,才没注意到夏禹声音的异常。
“没多大事,睡一觉就好了。”夏禹的声音自己听着都有点沙哑了。
“等着我。”
“我真没。”
“滴——”
夏禹无奈的看了一眼蒋函,蒋函好像也意识到夏哥应该是在和大佬打电话,手还保持着赌咒发誓的动作:“呃,这个,夏哥,我不是故意的啊。”
校门口一别,夏禹想的是,两人都回去冷静下,让周南好好想清楚心心念念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然后再慢慢来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通电话,这场发烧又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夏禹幽怨的又看了一眼蒋函,给蒋函看的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