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后来,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晕倒在某个路边,蜷缩成一团,等着迎接一家人最后的宿命。
有一个身穿绿色洋装年轻女子推了推他的肩膀,“喂,醒醒,你还活着吗?”
小海迷迷糊糊的想,我还活着吗?我应该不是活着了,不然我怎么会看到仙女呢。
画面定格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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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禹和周南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久久的都没有说话。
夏禹眼睛红红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好半晌,他才发出声音,“孟老,他。”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说什么呢?
父亲被骗去做活体实验,母亲积劳成疾,妹妹尸骨无存。
而孟海孤身一人在这世间苦苦挣扎了将近百年。
周南把夏禹搂在怀里,感受到怀中人止不住的呜咽和颤抖,他拍了拍夏禹的后背,小声安慰,“别太难过,都过去了。”
过去的没有过去,未来的已经来临。
他们刚要从梦境中走出,却发现空间异动,周南默默上前一步,将夏禹罩在身后。
空间波纹微动,走进来了两个身影,两个人都在灰雾笼罩下,正是黑衣人和已经一百岁的孟海。
孟海随黑衣人走进来后,就痴痴傻傻的看着那个蜷缩在雪地里的孩子。
一百年的时光已经改变的太多事情了,那个百年前瘦骨嶙峋躺在雪地里等死的孩子,如今满脸皱纹,步履蹒跚,脊背佝偻。
孟海看着那个孩子,发狂一般的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还在笑,“原来我那时是这个模样啊,”他不再去看那个雪地里的孩子,“像个狗一样啊。”
他抱头蹲了下来,还在笑,“呵呵,像个狗一样。”
丧家之犬,可不就是狗的模样吗。
几十年来,原来他一直没能走出这一天。
午夜梦回之际,他总在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接那块糖,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死,是不是后来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他们一家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周南看向孟老,轻声唤他:“小孟,你过来。”
孟海一辈子跟在他身边,对先生的话言听计从,这一次他说,“不了,过不去了。”
黑衣人跟在他身边,一直没说话,像看戏一样。
孟海抬头望了望天空,梦境中的雪花还被凝固在半空中,他抬手摸了摸那些悬浮的雪花,冷的很。
就是在这样一个清晨,他失去了世界上所有的亲人吗?
他突然朝着夏禹的方向,涨红了眼眶,大声怒问:“你在哪?那个时候你在哪呢?为什么不救救他们呢?”
夏禹听懂了。
他想,我在哪?那个时候也许我是路边的一个杂草,也许我是另一个雪地里冻死的孩子,也许我也是那600名劳工的一员。
我也想知道我在哪。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辩解的话来,这些都没意义了。
他定定的看着孟海的方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而孟海仍一脸愤怒和绝望地望着他,夏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过于沉重的目光。
如果我真的是你们所有人以为的那位,他会怎么做呢?
夏禹开口:“孟老,您说,怎么才能救他们。”
孟老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的说:“你真的肯救他们?”
周南:“不行。”
夏禹:“要怎么做?”
孟老眼中生出一道光亮,喃喃说:“用你的血和结魄灯。”
周南打断:“我说了,不行!”
孟老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一跪,边磕头边说:“求求您了,救救他们吧,只要您的血,他们的血,和结魄灯。”孟海此刻激动地语无伦次。
黑衣人结束看戏的姿势,慢悠悠的补充,“没错,你的、一点点血,和他们的血混在一起,放入结魄灯里,那盏灯会召唤回他们前世的灵魂。这位孟老就可以见到他的家人了哦。”
周南此刻的脸已经很黑了,他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夏禹的血,这些人是疯了吗,他等待了上万年的人,你们要这个人的血。
偏偏这是一个阳谋,孟老满眼悲怆的看着昔日的周先生和昔日的小夏先生,而黑衣人好像置身事外,不打算插手一般。
周南听到夏禹说,“好。”
有那么一瞬,周南想,还是应该把他锁起来。
黑衣人挥手将他链接起来的结界破裂掉,众人回到大厅里,大厅地毯上仍然躺着三个直挺挺的身形。
黑衣人像没事人一样的打量着公馆大厅的陈设,一边走还一边说,“原来这就是内部的样子啊,这个陈设真是无趣啊。”
孟老自顾自的走向那个保险橱柜,拉开柜子的门,上层依旧是装着茶叶的瓶罐;中层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他似乎是想起了那个爱吃零食整天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轻轻地笑了;下层仍然是空无一物,就像他离开时候的那样,就像下层的橱柜一直在等待他回来,他表情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伸手在最上层挑选了一个玻璃器皿,拿着玻璃瓶,到躺着的三个人身边。他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小心翼翼的在三个人的手指上割了几道伤口,将挤出的血慢慢的滴在玻璃瓶里。
周南在一旁冷眼旁观,夏禹就要去接过玻璃瓶。
然而,下一秒,夏禹发现自己走向孟老方向的腿迈不动了,他被定住了!他下意识的转向周南的方向,场上唯一可能阻止他的只有周南。
周南终于开口,语气缓缓:“我说了,不行。”
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你,包括你自己。
夏禹无法回过头看周南此刻的表情,他开口央求,“周南,让我试试吧,不会出事的。”
周南走到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我说过,神明不是全能全知的,你怎么就不懂呢。”
你从来就救不了所有人,你怎么就不懂呢。
周南平素在夏禹面前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此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收起了素日就没有到达眼底的笑意,目光低垂。
夏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悲伤,他又在悲伤什么呢?
黑衣人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孟海拿着玻璃瓶不知所措,他想过周南可能会阻止他,但又想赌一下,这么多年的陪伴,周先生是不是可以放他一马,给他一个机会。
没有。
周南说:“小孟,”那句人死不能复生他没有说出口,“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这话说出来,周南自己都觉得虚伪,如果当年谁敢在他面前这么说,那就是在找死。
孟海刚刚燃起的希望被强行熄灭了,他拿着玻璃瓶,像一个懵懂的孩子,“怎么就梦幻泡影了呢,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我的家人。”我只是想再见他们一面啊。
孟海再度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三人,苍老的脸上涌现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既然你们不能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你们吧。
他举起那把锋利的刀,向心口扎去。
离孟海最近的黑衣人不为所动,周南伸出手要阻止却没有更进一步。
夏禹瞳孔里只看见那把刀子在无限放大,顷刻间就要夺去这个老人的生命。他在心理呼喊:停下了,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
然后,清风吹起,淡蓝色的窗帘被乱起,停摆在了半空中,孟海向心脏刺去的刀子凝固在了离胸口一拳的位置,周南惊慌的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而黑衣人则惊喜的发现夏禹的身上散发出了古老而熟悉的气息。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