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深负黑暗，心向天堂
硬币抛下的那一刻，两方各有一人冲了出去。
两人都是为了阻止，只是阻止的对象不同。
许湘寒是为了不让硬币落地，司祈则是为了阻止许湘寒，让赌局顺利进行。
哪怕早在今天对决开始前，许湘寒心中就有所预料，但她仍旧没有想到，司祈竟然冷漠至此。
无论是现在阻止她，还是先前提议修改赌注，他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消失。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趣至极。
又一次将临近落地的硬币踢向半空，许湘寒对着司祈重重挥出一拳——
不打花你这张脸，我就不信许！
一方打斗正酣，衬得另一方格外的平和与安宁。对局成立后，两人的周围便生成了一个蓝色的透明方阵，方阵上缠绕着多条铁链，不难看出，这是为之后结果出来做的准备。
然而，身处其中的两人却丝毫没有自己正处在危险处境当中的自觉。
“打不打？”司澈十分随意的问了一句。
两人是在来的路上遇到的，中途还差点打起来，明确双方都是来找人之后，这才打消了打架的念头，把注意力放在找人上。
“懒得打。”夏炎此时已经没了之前的兴致，于是同样十分随意的应了一句，他说完便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对着湖边开始玩起了打水漂。
“嗯。”司澈遂做起了观众。
夏炎试了几次，越玩越顺手，数了数，最后一次刚好弹了二十一下，他撇了一司澈一眼，“试试？”
司澈觉得他无聊，但他在这里干看着也无聊，于是接过石子，看起来不怎么认真的随便一扔。
两人眼看着石子在湖上越弹越远，到二十下时明显还没有停的趋势，就在即将弹第二十一下的时候，石子突然被火焰包裹，沉入水中再无声息。
夏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司澈：“……”
“抽不？”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夏炎不甚意外的点点头，将烟头放入嘴中，烟便自动点燃，他扫了眼上空的战绩显示屏，余还和韩宁知都获得了胜利，曙光局势一片明朗。
“你说，他们还能打多久？”
司澈扫了那边正在激烈打斗的二人，淡淡道：“打不了太久了。”
曙光这方能够拿下两场战斗的胜利，已经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那些一开始不看好曙光的人，此刻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他们的看法。
但曙光想要赢得七场对决的胜利是不可能的。
司祈，绝不可能输。
关于这一点，司澈从未动摇过。
“哦？”夏炎闻言，脸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这么说，我们之中，很快就要死一个了？”
＊
琉璃火。
“铃铃铃——”风吹过时，系在檐角下的牛角风铃剧烈晃动，声音格外清脆悦耳。
“人在那！”一声高喊过后，漫天的攻击一齐袭来。
洛生穿梭于屋檐之上，身后的瓦片被不断击起，眼看着有好几次就快要击中她了，却偏偏没有一次真的击中。
突然，数把凌厉的飞刀从洛生的正前方袭来，她勉强躲过，脸颊上顿时多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还未看清攻击者是谁，一条长鞭便从天而降，如果不是洛生反应飞快，被劈成两半的可就不止那栋古楼了。
洛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些追击者，个个可都是好手。如果不是因为这阵子曙光等人加紧训练实力有了明显的提升，怕是早就栽在他们手上了。
没有退路，她停下脚步，就看到人潮已经包裹过来。
“楼主。”阿梓默默将鸟食递到阴舜华手边。不得不承认，别说她在阴舜华身边呆了两年，怕是再添个十年，她也摸不透楼主的心思。
说是要去看蝴蝶吧，偏偏磨磨蹭蹭到现在连花楼都不曾走出，光顾着逗鸟了。
但很快，阿梓的心情就彻底平复了。
楼主实在太好看了，就是再看一百年也不会腻啊。
阴舜华嘴角带笑，狐狸面具下的眼睛都是弯的，“你看这鸟儿多喜欢我，都没有躲呢。”
阿梓看着，沉默了一会，心里很诚实的回了一句——它那是吓得不敢动吧。
突然，湖对面传来一阵喧嚣，追击者大量招式汇聚在一起，引发了巨大的爆炸。
距离花楼不远处的古楼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轰然倒塌，巨大的能量波动呈圆截面辐射开来，所过之处，湖面掀起层层浪花。
阿梓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样下去，势必会波及到花楼这边。
与身旁忧心忡忡的阿梓不同，阴舜华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般，依旧在专心致志的喂鸟，连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没有被分走。
但就在浪潮即将吞噬而来的最后一刻，她却突然动了，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折扇，挥扇时动作快的让人根本看不清，架势干净利落，不像是在进攻，倒像是在舞台上进行表演。
但威力却是实打实的。
待湖对面的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冲天的巨浪被大风裹挟着呼啸而来，还有许多人压根没意识到危险，就已经被巨浪掀过去了。
眼下，自保已是不易，还谈什么追击呢？
“铃铃铃——”牛角风铃在檐角下悠然的晃动着。
＊
韩宁知环顾四周，和叶洵暂别后，她们很快又遇到了魔罗城人的包围。
说到底，曙光这次要面对的敌人太多了。
余还哥守在魔罗火山，夏炎和湘湘姐在归来处应敌，生生姐正在赶去随便总部，图南也已经对上大飞，大家都在为战队的事情奔走，也就是说，她一时半会还没法得到队友的增援。
但——那又怎样！
她，韩宁知，从来都没有怕过。
被韩宁知扶着的时有仙突然低声道：“放手！”
韩宁知本不欲同意，中途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松开手，笑道：“等下倒在这里，可别指望我会管你。”
时有仙勉力立住身形，闻言嗤笑一声，看向包围者的目光毫无惧意：“放心好了，我时有仙还轮不到别人来救。”
调动体内剩余的能量，就在韩宁知和时有仙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众多幸存者的哀嚎。
韩宁知循声而去，就看到数十个幸存者被一同抛至空中，无法落地，而始作俑者，正是那个身穿猫耳连帽衫的短发少女，遥遥对上目光，少女的手中还拿着一包巧克力棒。
四目相对，佟之注视着这两人狼狈的模样，脸上扬起一个宠溺的笑容，“没有我，你们该怎么办啊？”
韩宁知笑：“来的太慢了！”
就在这时，在场三人的通讯器里传来阿丧不服气的声音：“你们知道，现在想在时不转找到一条通畅的路线，有多难吗！”
“这……”人群中开始有人面露犹豫。
韩宁知和时有仙刚刚那一战还历历在目，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加重了力度，把那名为恐惧的钉子锤的更深了一点。
“怎么？几个小姑娘，就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了？既然如此，不如早点滚出魔罗城，魔罗城里，可容不下孬种！”带头的高阶异能者说完，便兴致勃勃的看向了三人，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将她们撕碎。
“几个小姑娘？”时有仙目露凶光，感觉体内流失的能量瞬间回来了不少。
面对越来越大的包围圈，韩宁知心中涌起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自信感，三人背对而站，“来吧，就让他们看看，惹到我们魔罗城最强小分队，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话音刚落，就换来了时有仙和佟之的一致嘲笑：“韩宁知，你土不土啊？”
“说了早点想个名字吧。”
阿丧的笑声从通讯器那边清楚的传过来，“别急，好戏还没上场呢。”
“哦？”
“等着瞧吧。”阿丧看着面前的屏幕，嘴角笑容愈发清晰。
就在韩宁知三人陷入重重包围之后，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喧嚣声。
人未到声先扬，众人的目光巡视过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显目的红色光点。
那光点越来越大，而后一副红黑色的旗帜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那熟悉的配色让刚刚还在叫嚣的人心中无不一滞，某种不详的预感正在被证实，他们只能在心里祈祷那可怕的猜测是错误的。
但事与愿违，待到那旗帜来到人们可以看清的距离，猜测被应验了——
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率先突破重围，车身上立着一面红色旗帜，那旗帜上迎风飘扬，印入人们眼帘的，是黑色为底，重叠在一起的红月与十字架，赫然是属于十字黑月特有的标志！
不是错觉，地面上开始小幅度的震动起来——那必定是一次大规模的出动，否则绝不可能造成这种效果。
果不其然，地平线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红光，人们只觉得那光晃得眼睛都微微刺痛起来，再睁眼时，世界已经被一片红色所取代！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飘扬的血红色旗帜。
“等等，哪……哪是什么？”包围圈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大惊失色的声音。
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块又一块阴影，见此，幸存者们纷纷抬头望去，而后就感觉，一股寒意径直从头顶蔓延至全身，在初春微凉的夜里，硬生生将他们逼出一身冷汗。
原以为，凭借他们的人数，对付三个小姑娘绰绰有余，然而看到此情此景，他们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相对着十字黑月来时的方向，夜空中凭空出现了许多细小的黑影，那黑影的行驶速度奇快，起初只是视野里的一个点，转瞬间，那艘庞然大物就来到了眼前。
等到临近了，人们才终于明白，那黑影原来是一艘船的轮廓。夜幕之下，上百艘隶属于鬼协的鬼船同时行进，所到之处，皆被蒙上了薄薄的一层云纱。
刚刚还气势汹汹叫嚣着要收拾韩宁知的幸存者此时却鸦雀无声如同失语，鬼协的成员见此，无不被这前后剧烈的反差逗笑，一时之间，鬼船上好不热闹，偌大的船上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安静的，只是，那笑声中隐隐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哭声，像是鬼在呜咽一般。
不得不说，鬼协名副其实。放眼望去，鬼协内竟没有一个成员看起来是符合正常的定义的，人们印象里的鬼怪，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在这里几乎都能看到。
恍惚间，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幽冥深处的大门开启，恶鬼来到人间肆虐。
“月亮——”
夜幕之上，红色正在以势不可挡的威势，攻城略地。
天穹之下，十字黑月的队伍中，出现了一抹白光，那光来自一辆正在行驶的摩托车。很快，车手便以无可争议的优势，成为了队伍中的首位。
在临近包围圈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只见那摩托车在地面上行驶出一道利落的轨迹，而后车子稳稳的停在路中央，身后扬起一阵烟尘。
头盔下，官月笑容肆意。
视线沿着她的身后往上拉。
夜幕之上，一轮红色满月高高悬挂天际。
抬头仰望夜空的人们发现，月亮中有一抹身影正在迅速靠近，黑色双翼划破长夜，那是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但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清晰无比的答案。
魔罗城里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
红月当空，恶魔现世。
蝙蝠双翼缓缓扇动，杰克从高处降落，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这一切，十字黑月的主力成员环绕在她的周围。
视线由上往下慢慢巡梭——
恶魔犄角，血色红瞳，蝙蝠双翼，死神镰刀。
几乎所有见到过杰克恶魔化的人，都不会真的相信她是一个人类。时至今日，魔罗城中依旧有人怀疑杰克的真实身份。只因她这样的人，似乎生来就该是邪恶的。
这话如果传入杰克的耳里，她大概也只会笑笑。
她有自己的信仰，却也从未否认过自己杀戮的事实。并且，她十分肯定，她不会停止杀戮，直到她带领着十字黑月，一点一点的碾碎丧尸的阵营为止。
从她选择杀戮开始，她这一生，就注定要走在一条充满血腥的道路上。
但这并不代表她认同了别人的说法。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一个怎样的恶魔，从来都只由她自己决定。
如果恶魔这个词不符合她的心意，那么便由她来向世人重新定义，什么才叫真正的恶魔——
她身负黑暗，却心向天堂。
冰冷的目光落在底下人身上，杰克口中缓缓吐出一句：“我罩的人，你们也敢动？”
可可号，是本次鬼协出行队伍中唯一一艘看起来空旷的船，船上只站了七人，却比其他任何一艘挤满鬼协成员的船，带给人的压迫感都要强。
苍慕颜不再是那副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躺尸的困顿模样，看起来终于有了一点人样。
陈然倒是没什么变化，他常年都只穿那一件黑色西装，以至于队友一度怀疑他家中是否就只有这么一件衣服。
黑色西装配上他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猞猁脸，那叫一个绝配——按林晏清的话来说，就是人站那儿，自己就是一个葬礼。
哦，再加上旁边一副苦大深仇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气的虚鬼，也不是不可以。
视线继续往中间靠拢——
如果说，钟爱红衣红唇红指甲的血夫人林晏清，与身穿残破暗白婚纱的鬼新娘秦深深分开站是各成一景的话，那么当她们站在一块，就促成了人间的一道绝景。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可乐正在侧耳倾听妹妹说的悄悄话，眼尾弯弯的模样别提多宠溺了。
随意扫了一眼底下乌压压的人群，可乐开口时语气带着点子疑惑：“喜欢用人海战术？”说话间，他用手轻轻揉了下可可的头发，而后嘴角一勾，脸上扬起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巧了，我也喜欢。”
＊
硬币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又一次被踢向高空，今天这一幕，已经不知道在两人的打斗中重复了多少遍。
或许是因为这场战斗开端就与其他战斗不一样的缘故，两人全程很少使用异能，更多的是在拼近身搏斗的能力。
“你就不怕他被选中？”即便关系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一条性命。
“怕，怎么不怕——”许湘寒说到做到，果不其然，司祈脸上已经挂了彩，“只是，比起那个，我更想看到你，因为重视的人死去，而痛苦万分的模样。”
许湘寒那点子因为“辣手摧花”而产生的负罪感顿时荡然无存，被气的越狠，她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劣。”
对方显然十分受用，“多谢夸奖。”
“啧，那不如，这招也接下试试？”说完，许湘寒眸中掠过一抹厉色，挥拳的那一刻，掌心中凝聚出一团淡蓝色的光。
还未真正触及，司祈就能够感受到其中扑面而来的暴烈能量，唇边的笑意瞬间消失，对准同一方向，他挥出一拳。
如果把两人挥拳出去的方向当做一条直线，那么硬币再次落下的位置，恰好就位于线的中点。
没有任何悬念，在猛烈的冲击下，硬币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