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蓄意35
许听蕾还在学校, 当时已经快七点，小艾连忙跑到学校去，在路上遇到急匆匆赶来的谢尧。
他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白皙的脸因为剧烈奔跑而变得通红, 额头上满是沁出的汗珠。
“不是, 尧哥你干什么呢, 让人姑娘等到现在？”
谢尧没理他, 直接往教学楼的方向跑。
他到转角的地方就没进去。
小艾站在他身后十来米的地方，见到水泥地上一个斜斜的影子逐渐拉出，随着步子一摇一摇, 那身影不像是许听蕾。
他原本想上前一步，刚抬起前脚, 却又收回来。
出来的是和许听蕾同班的一个男生, 好像是他们班长。那人个头也还算高，总是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据说是母胎近视的，镜片堪比啤酒瓶。
啤酒瓶眼镜背上背着许听蕾。
视线昏暗，又离得远，小艾看不清许听蕾的表情, 只能听见她低低的抽噎声。
她的左裤脚挽到膝盖上, 应该是受伤。
谢尧把手插在裤袋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小艾觉得气氛刹那剑拔弩张，吞口唾沫不知如何是好。
谢尧站在一棵香樟树侧边，黑色的轮廓隐在阴影里，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身影。那俩人是往另一个方向去的，影子在地上一步一步挪，并没有注意到他。
以小艾对他的认知, 他绝对会上去把人拦下。
可是谢尧没有，他看到那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一点一点坐到地上，背靠着嶙峋的老树，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懊丧得像一只大型犬。
小艾连忙过去看他。
借着路灯的光线，小艾才发现谢尧精硕的小臂上满是青紫的红痕，乍一看非常骇人。
“……你妈又打你？”小艾的声音有点哑。
谢尧抬起头来，眼下是路灯昏黄的光穿过林叶投下的浓晕，他目光冰冷，眸中猩红，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气：“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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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的时候，跟妈妈一起住，孟知漪也是。”说起
年少，谢尧声音挺平淡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落，飘到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去。
“嗯。”这一段许听蕾隐约知道一点。
“我爸出轨后我妈就选择离婚，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我。我也跟着我妈……走过她生命最后的时间，然后我爸就跟他现在的夫人结婚。我妈对我，也不算好，我知道她心里苦，所以她有时候看到我会想到我爸。”所以拿他撒气，下的狠手，他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
孟知漪和他有一样的遭遇，只不过孟知漪的母亲还在世，但是她自己选择回到父亲身边。
他的母亲和孟知漪的母亲是朋友，那段时间两个女人互相扶持，妈妈让他照顾好知漪妹妹。
所以他对这个女孩有很强的容忍度，她的一些小伎俩他也看得出来，就是不说破。然而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没有必要再做更多。
说完这些，许听蕾看向旁边的台阶，开口：“我是从这里摔下来的。”
“我知道。”他当时看到，但是他没有走出来，是怕当时的许听蕾知道自己的遭遇之后会嫌弃自己，
“你知道？”许听蕾微讶。
他们的矛盾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许听蕾知道的不是全面，当然也不全是片面。比如说他有一个手段雷厉风行的父亲，比如说他的父亲逼他离开；当然许听蕾也不知道，他说那句“你不会当真吧”的前提，是看到她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
他不想再被抛弃一次，所以不如自己先走得体面一些。
两人静默无言。
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啊”地一声，是女孩的声音，娇娇软软细细碎碎，俩人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一下就明白他俩撞上什么，许听蕾脸一红，加快脚步，却突然踩到一个树枝。
突然安静。
敌不动，我不动。许听蕾站在原地，坚决不发出声音。
“不会是老师吧？”黑暗中有人说一句，是男声。
“……怎么办啊？”女孩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被老师查到，要通知我父母的。”
许听蕾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解释点什么，然而不知道怎么开口。谢尧突然环住她的腰肢，把她带进一个树丛里，许听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进入一个怀抱，身旁全是他的气息，干净的，成熟的，环绕在身边，挥之不去。
“嘘——”黑暗中，他的眼睛好像天上烂漫的星星。
“原来是同道中人啊，兄弟，有没有火？”那男生松一口气，“我点烟。”
谢尧递过去一只打火机，那男生惊呼一声“操”。
“怎么啦？”女孩问道。
“兄弟是富二代吧？这打火机我还没见过呢，纪梵希？”男孩把打火机递过来，黑暗中看不清几人的脸，只有猩红的光点明明灭灭。
“仿的。”谢尧把许听蕾揽在自己怀里，打算离开。
“晚自习还没结束呢，现在教室里有老师在坐班，你最好下课回去，不容易引人怀疑。”男孩想看清谢尧的脸，但无奈光线太暗，“兄弟几班的啊？”
“借过。”谢尧皱眉。
“挺拽啊。”男生立刻拉下脸来，“七中还没有人没听过我名字的，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谢尧从喉腔里发出一声轻哂，他在七中的时候，还真没人敢这么跟他叫嚣。
男生好像受到侮辱一般，身边还有个楚楚可怜的妹子，自然不能怂，上前一步就想去提谢尧领口；一伸拳，就被人握住手腕，他尝试几次，竟然挣脱不开。
“我没见过你，外校的吧？混混？”男生挑眉。
“你声音可以再大点。”
“什么？”
说着，一个手电筒的光照过来，保安的声音响起：“那边几个？几班的？不好好上晚自习，在外面做什么？”
男生咒骂一声，赶紧跑；女生没来得及，她外衣脱，挂在树枝上下不来。
手电筒正好照在她的脸上，露出一张惊恐而清丽的小脸。
“谢总？许小姐？”是刚才那个打过招呼的保安。
女生这才反应过来两人不是学生，觉得自己完
，只能发出低低的哭泣。
“这里没人，回去吧。”谢尧犹豫一下，说道。
保安想想，一挥手，全当没看见，拿着手电筒走。
“谢谢你们。”女生穿好外套，泪水已经流满脸。
“早恋？”谢尧抿抿唇。
“我……对。”女生支吾。
谢尧说：“早恋没什么不好，但也要看对人，回去吧。”
女生连忙跑走。
许听蕾这才离开谢尧的怀抱，看看女生的背影，觉得有点心疼。
高中的时候，谢尧从来没带她来过据说是“情侣圣地”的小树林，唯一的接触好像就是那个槲寄生下的亲吻，他对她保持百分百的尊重，这些事的分寸把握得很好。
“刚那女生挺像你的。”
“啊？”
“看我的时候，好像我会欺负她似的。”谢尧耸耸肩。
许听蕾囧，轻捶他一下。谢尧笑着握住她的手，从指间一一穿过，十指相扣，然后低下头，轻轻吻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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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和我合作？”咖啡馆里，严薇琳往身后的座椅后背一靠，“许听蕾，你明明什么都不用愁啊。”
“我并不想依附于任何人。”许听蕾喝一口卡布奇诺，“感情也好，事业也好。”
严薇琳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乖乖巧巧的，像只小白兔，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猎物，而自己是辛辣老练的狐狸。用小白兔的样子做诱饵，实际上是狐狸在背后出谋划策，怎么想怎么天造地设嘛。
“但是我不会帮你做伪证，这是底线。”许听蕾说。
严薇琳耸肩：“无所谓，反正我干的那点事儿估计也只是罚款，不会蹲监狱，姐现在有的是钱。”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是肖邦的曲子，盛大华丽，每一个乐章都是精心编制的，弹奏出来让人听好像欣赏一场流动的盛宴。
“你好乖啊。”严薇琳看着许听蕾，她好像就是这首曲子里的角色似的，眼睫毛很长，垂下一片好看的阴影，脸
上粉粉的，很干净，让人忍不住赞叹一声。
许听蕾没想到她没头脑来一句，歪歪头。
“我曾经打听过谢总的喜好，说他喜欢清纯的，不谙世事的，在谢总面前你也是这样吧？”严薇琳轻叹一声，“一张初恋脸，长得真讨喜啊。不像我，二十岁的时候就被人认成三十岁，然后就好像活在这个年纪里。”
她点燃一支烟。
医生很少有抽烟的，至少许听蕾没怎么看到过严薇琳抽烟。
她憔悴许多，却又好像有韵味许多。
“我从前犯过很多错事儿，”严薇琳吐出青色烟圈，修长的手指间萦青缭白，“我竟然还是个儿科医生，怪不得没你做得好，我心思不干净，我知道。经过那么多事情，我也知道自己更适合当个商人。我的骨子里流淌着商人的劣根性，比如说奸诈，比如说唯利是图。”
许听蕾摇摇头，她见过真正唯利是图的人，安安的母亲。
“但我不羡慕你，姐姐自己活得很精彩。”严薇琳将烟掐灭。
许听蕾见那烟抽还剩下一半：“不抽？”
“不抽，没意思，儿科医生的手指上不应该带有烟草味，也有比烟草更能缓解焦虑的事情，比如说银行存款的尾数。”严薇琳起身，伸出手。
许听蕾以为她要和自己握手，刚伸出手，没想到对方抱上来。
“喂！”许听蕾立刻推开她。
“你好乖啊，抱起来也像个兔子似的。”严薇琳笑笑，“但我羡慕郁雯，你们……真的很让人羡慕。”
她退后一步，说声再见，而后带上墨镜，只露出一张红唇，上车之后，发动机启动，疾驰而去。